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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心很慌,後知後覺明白再不讓她見那個人就來不及了,我打電話給那個人,他不相信,沒有回來。」
暴雨肆虐的陰沉黑夜中,沈涵傷重身亡。
「是我不懂事,沒有完成她最後的意願,是我自私自利,在生死關頭還要計較那個人的恩怨。」
她一聲比一聲悲慟,一句比一句絕望。
「其實是我,害了我母親的離開啊...」
悽厲的嗚咽宛若一把利刃,重重地刺進了言鈺的心臟,疼得心臟像是被擰起來,無法呼吸。
言鈺嘴唇顫顫,她張開手臂,把江之涵摟入懷中,不斷地拍著她的背,道不出任何實質性的話語,只是說道:「不是的,不是的,不要怪自己,你沒有做錯...」
聲聲溫柔入耳,企圖填補那殘缺的靈魂。
當時的情況下,誰也不可能料到後續沈涵身亡的結果,江之涵只是做了當時的自己三思考慮下的事,怎麼可以單單結果的不如意來否定和責怪她愛護保全沈涵的心?
為免太強人所難。
況且,即便江之涵一開始就打電話給江建成,告知緣由,依照當時的家庭關係,江建成大概率也是不相信,不會回來。
江之涵為什麼要把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源頭分明是無情的車禍和那江建成啊!
隱隱有怒氣漲到嗓子眼,言鈺強行壓下,憐愛的情緒漫過心扉,酸酸漲漲的,言鈺把她的小腦袋輕輕按在自己的頸窩,下頜抵著她的細發,微微蹭著。
江之涵喉嚨隱有哭腔,斷斷續續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我做夢夢到我媽不原諒我,她責怪我,後悔生下我這個女兒…」
「她不愛我,不要我了…」
褪去了一貫的冷靜沉穩,此刻的江之涵靠在言鈺的懷中,聲聲泣淚。
不是萬眾矚目,孤芳自賞的明星,只是一個失了母親悔恨當初的可憐孩童。
江之涵嗚咽著,哭泣著,半夢半醒,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分不清是囈語還是清醒話。
言鈺就這樣抱著她,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哄著她。
直到今天,她才完整了解江之涵為何憎恨父親,父母之間的糾葛以及她為什麼害怕雷雨天。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尋的。
她本是局外人,不該牽扯進江之涵的家事,可她心底在乎著江之涵,不得不牽扯進她的家事。
從上次雷雨天江之涵的反應來看,言鈺明白,雷雨天已然成了一種信號和徵兆,每逢雷雨天,江之涵便會驚慌失措,心慌意亂。這已然成了長期性難以改正的疙瘩。
而想要徹底根除江之涵的夢魘,源頭在車禍和江建成,車禍為天意,無法逆轉和改變,突破口自然只剩下了江建成。
言鈺心底暗暗想著,或許,是時候找江建成了解一些事情了。
許久過後,懷中的人安靜下來,言鈺以為她睡著了,想要抱她起身,但手臂剛一動,江之涵便醒了過來。
「你去哪兒?」江之涵眼含淚光,揪著言鈺的衣角,細聲細氣。
言鈺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她軟下嗓音,溫言說道:「我抱你起來,回床上睡好不好?」
江之涵愣愣盯著她看了幾秒,慢慢點頭。
言鈺一手托著她的削肩,讓她靠在自己懷中,一手穿過膝彎,她控制著自己的視線不隨意亂看。正要起身,可不經意間,目光落在了她的腳踝處。
腳踝白皙纖瘦,如瓷如玉,像是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可是藝術品上留下了刺眼的紅色劃痕。
雷電照耀下,燈光如晝,言鈺看的清晰,江之涵的腳踝處留有劃傷,血跡蔓延。
言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擔憂道:「你的腳怎麼了?」
江之涵目光晦澀,沉默不語。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言鈺既不得緣由又不忍強壓於她,懊喪不已。
她輕輕抽離手臂,起身往門外走,江之涵見她離開,一下子心慌上頭,拉住她的手腕,脫口而出:「你去哪?」
言鈺輕拍她手背,安慰道:「我去拿醫藥箱來給你上藥,你等我一下。」
五指依舊緊緊攥著言鈺的細腕,好久她才說道:「那你快點回來,我,我不想一個人呆著,你不要留我一個人...」
「好。」言鈺眉目不自覺放柔,眼波漾了漾,「我馬上回來,你等我!」
得到她的保證,江之涵漸漸鬆開五指,言鈺動作神速,快速去儲物櫃取了醫藥箱回房,蹲在她的小腿處,開一盞小夜燈,燈光照耀下,傷口猙獰,暖色光線並未使得氛圍柔和幾分。
血跡不再流淌,已然凝固。言鈺取出酒精,紗布等必要的物品,在自己的大腿處放一枕頭墊,再把江之涵的小腿輕輕放上墊子,棉簽沾上酒精,一點一點擦拭血跡,消毒。
酒精觸碰傷口的片刻,言鈺隱約聽到頭頂處傳來倒吸氣的聲音,很輕很悶,轉瞬便收斂克制。
她留了心眼,目光更加專注,手上動作更加輕柔。
腳踝的主人似有所感,不再感到疼痛,言鈺安下心來。
好在沒有劃到骨頭,傷口很淺,不長,消毒過後,言鈺動作輕柔,用紗布一圈一圈包裹她的腳踝,偶有溫熱指尖與細膩肌膚相觸的片刻,生出一絲旖旎,言鈺咬了咬下唇,按下那不合時宜的心思。
處理完傷口,她公主抱起江之涵,輕柔放於床上,蓋好床被,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