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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圍在老人身邊說說笑笑,施靈也加入進來,不為討好伊然,也不為顯得自己情商多高,人緣多好,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這一大家人太溫馨融洽了,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們,傾聽他們,這就是她內心最為真實的感受。
真誠美好的事物從來不必大張旗鼓地鼓吹宣傳,自然而然地待在那裡就能吸引別人主動前來。
午飯加上閒聊之後,還是伊然開車,四個人往城郊方向駛去。
那裡是伊然爺爺奶奶安葬的地方,本昨天就該過來,誰承想突降暴雪。
伊然的爺爺是在她上大學期間去世的,伊然永遠記得那天,她正在實驗室忙得腳不沾地,伊淮的電話突然就打來了。
那可能也是伊然第一次見她爸爸哭。
葬禮遵循老人生前的意願,一切從簡,墓地就買在海城市城郊,然後僅僅三個月之後,伊然的奶奶也躺在了這個地方。
伊然小時候,爺爺奶奶經常帶著她到處去玩,因為她爸媽一旦忙起來就沒辦法兼顧家庭,可以說,伊然的大部分童年記憶都與這兩位老人有關,他們永遠都是那麼慈祥和藹,即便伊然有時毫不講理地哭鬧耍賴,他們也不會生氣,好像耐心怎麼都消耗不完。
伊然小時候還跟他們許諾過,等將來工作掙錢以後,要請兩位老人環遊世界。
那時,爺爺奶奶笑得簡直合不攏嘴。
只是人的一生變幻莫測,大多數時候,「以後」和「將來」這種字眼,其實就約等於永遠也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
話說出口輕飄飄的,似一陣甜美的風,可直到人不在了之後,才能明白過來承諾到底有多麼沉重。
陵園到了。
伊然的表情也變得愈發凝重起來。
施靈不想看她不開心,可她也明白,一年就那麼兩三次對故人的悼念,多悲傷都不為過。
伊然從後備箱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花籃,四個人踩著地上厚實的雪花,找到墓碑所在的那一列,才發現伊然的大姑一家也已經到了。
明雪率先看到伊然一家人,她沖這邊揮了揮手臂。
伊然回應一下,大姑朝這裡看過來:「你們也來了?」
伊淮點頭。
伊然的爺爺奶奶是葬在一起的,所以只有一個墓碑,大姑一家四口和伊然一家三口以及施靈在墓碑前面一小塊地方分散著站立,大姑先說話了。
「爸,媽,我們來看你了。」
伊然把拎來的花籃放到墓碑前,聲音有些哽咽:「爺爺奶奶,我們都過來了。」
施靈站在一行人的最邊上,怔愣地望著這一幕,一陣冷風吹過,墓地旁的松樹上飛來幾片雪花,正好落在她的發梢,她手攥著衣角,忽然間非常想去看看自己的爸爸媽媽。
作者有話說:
第59章 按摩
「駕照難考嗎?」
這個念頭猶如雪地之上的冷風, 倏爾吹過,施靈的心頭因涼意而瑟縮了一下。
施端當年被執行的時候,施靈根本就沒去, 所以她爸至今也沒有墓地。至於江弦, 她當年在一個小城市住了好多年的院,去世之後施靈就直接把她葬在了那個城市, 但是到現在差不多三四年, 施靈基本上可以說是從沒有在過年或者清明一類的節日裡去看過她。
以至於到現在突然想要去上墳時,施靈整整思考了一分鐘才想起來江弦墓地的具體位置。
江弦生命中的最後幾年,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最後甚至發展到一見施靈就辱罵攻擊, 施靈在那個破舊的精神病院裡幾乎消耗掉了自己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和好脾氣。
所以當江弦去世以後,施靈每當有想要去祭拜她的念頭,腦海第一個浮現出的不是變故之前江弦那張漂亮典雅的臉, 而是她生病之後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扭曲可怖的五官。
施靈寧願在床上躺一整天,也不願坐車去給江弦掃個墓,哪怕那是她的親生母親。
可是如今……怎麼說呢,也許是因為時間真的過去好久了。
愛淡了,同時恨也淡了。
去看一眼吧,施靈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大不了就當是跟過去告別。
伊然以及她家的親戚在墓碑前停留了十幾分鐘,大概就是每個人都分別說一下自己的近況, 讓老人在地底下放心。
之後各自離開。
施靈回到車邊, 小聲跟伊然說:「你一會兒把我放到汽車站吧,我……想去看看我媽。」
這邊屬於郊區, 太偏僻了, 都不一定能打到車。
伊然搭在車門上的手頓了一下, 說:「公路上的積雪應該還沒有全部剷除乾淨,這種情況下大巴車一類的交通工具可能無法上路,反正一會兒也沒什麼事情要做,不然我送你去?」
這點施靈倒是沒考慮到,幸虧伊然提醒她了,她說:「那好吧,地方不算遠,就在附近的一個小城市。」
伊然先把她爸媽都送回春和景明,然後跟他們說自己要跟著施靈去祭拜她父母。對於這對已故的前鄰居,伊淮和舒華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最終只能讓她們路上小心一點,下雪地滑,注意安全。
下午五點多天剛擦黑的時候,伊然根據導航提示和施靈的口述才磕磕絆絆找到江弦所在的墓地,這裡是一個偏得不能再偏的荒郊野嶺。
這個地方是施靈當時隨便找的,什麼風水,地理位置等因素,她一概沒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