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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源家的斬鬼之刃,竟是一具行屍走肉嗎?」大妖的語氣帶著嘲諷。
「與你——無關。」這四個字,源江天說得輕慢,卻又因為他周遭散發出來的磅礴力量,顯得愈發清晰。
「無論如何,就算是身上具有卑微的人類血脈。」殺生丸將目光挪到了他身後的獸化半妖身上,眼角泛著微微的光亮,說不清楚是什麼情緒,聲音冷清,「也有一半的尊貴妖怪血脈,怎麼能容忍人類來將其踐踏。」
源江天沒有說話,將斬鬼之刃繼續放置於身前。幽邃的寒氣瞬時順著刀刃冒出來,傾刻間覆蓋了整座祭壇,甚至還有著祭壇之外蔓延的趨勢。
殺生丸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果真是傳聞之中的斬鬼之刃,布下的「勢」就已經能達到這般境界。沒有一場惡戰,怕是帶不回那個傢伙。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冰冷。
同一時刻,玉藻前在祭壇下皺起了眉頭。
源家出動了「斬鬼之刃」,而另外一邊的妖怪似乎也不是好惹的。兩廂爭執起來,受罪的還是京都的人。
其他人和玉藻前沒有什麼關係,他只關心自己身邊的這一個。奈何白樞還在擔心花楹與桔梗,他無法帶小孩抽身離開這混亂之地。
沒有過多猶豫,玉藻前手中的摺扇已然握緊,妖力凝聚在其中,只待一份合適的時機。
他篤信自己有這個能力能保護好小孩以及他所在乎的人。卻萬萬沒想到,事態的發展超乎了他的想像。
那隻犬妖與源江天大動干戈,不甚波及到他們所在的地方,玉藻前布置下的結界被這兩道交疊在一起的力量震開!
玉藻前心下一驚,連忙轉過身去看小孩的安危,這樣的力量衝擊之下,哪怕有結界先抵擋了一波攻勢,人類他們脆弱的軀體,怕也會有所損傷。
眼中的小孩安然無恙,他悄然渡過一絲靈力去查探,發現他的內臟也無損壞。
可玉藻前還來不及鬆一口氣,白樞臉上的神色驀地變得更加擔憂起來。
倒映於眼眸的是撲面而來的刀尖,凌厲得像是能斬盡世間萬物一般。
在結界破碎的那一刻,玉藻前的妖氣自然也泄露了出去。
哪怕只有一絲,於源江天來說,這依舊是無比清晰的妖氣,並且極具有威脅性,於是他機械性的、毫不思索的就往那個方向斬去了一刀。
白樞的意識高于思考,他挺身推開了玉藻前,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擋得住這一刀。他就那麼的站了上去。
刀光沒入身體,劇烈的疼痛好似能將自己撕裂一般,白樞他的眼前一片昏黑。他吃力的朝身側被他推開的人影看過去,模糊之間,僅僅能看見那張精緻狐面下焦急不堪的眼。
「白樞——!」
白樞已經喪失了五感,他聽不見,也看不到了。
會死掉嗎?
朦朧之中,白樞感到有什麼東西正爭先恐後的朝自己的身體裡迸發出來,像是沉寂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於是便一發不可收。
他睜開了眼,意識能看到龐大的京都,甚至是更遠的地方。原本遙遠的八重天似乎離他的意識也很近,淡淡的雲擦著他的鼻尖而過,帶著些許濕氣。
越是感觸清晰,越是震驚。
白樞驚異無比的低下頭,他還記得上次有這樣的一種感覺是在千葉神社,為了自保,身體裡的力量驀然湧現出來。五感脫離了身體,然後高高懸掛於空中,俯瞰整個大地。
這就是他所擁有的力量嗎?白樞攤開手心,卻驀地發現自己的手不再是那種縮水一般的幼年孩童的手心。五指修長,根骨分明,這是他自己的手!
也就是說,現在他變回了「原樣」!
種種驚訝,交錯在一起。白樞下意識的將目光挪回混亂不堪的京都,尋找著玉藻前的身影。
入眼的是一片狐火,連綿不斷的狐火在祭壇周圍燃燒,絢麗奪目勝過京都夜晚的花火。連接著暮色沉沉里的赤霞,仿佛是連天都要燒去一半。
和他之前做的夢何其相似,白樞嘆息。
玉藻前低著頭,狐火在他周圍縈繞,安靜而藏匿殺機,似乎是爆發過,又在醞釀著什麼。
他手中抱著的,正是白樞那具孩童的身體,幼小而又脆弱,屬於人類的體溫溫度正慢慢消減,好像是生命力也隨後一起流失掉一樣。
白樞忽而不敢上前去,能恢復出原來的模樣,是他一直所期待的。用這樣的身份站在玉藻前的面前,卻恰好又是他最為糾結的地方。
垂下頭顱的玉藻前像是感知到什麼,順著白樞看他的目光同時抬頭看過去。
視線匯聚?不,玉藻前的眼中什麼都沒有。白樞震驚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幾乎接近透明,說不清楚是什麼質感,決計不會是肉體凡胎……莫非是自己的靈魂體不成?可就算變成了魂魄,玉藻前也應該可以看到自己的啊,為什麼看不到……不對,自己要是被他看到了,要怎麼辦呢?
兩種思緒不斷交替占據著大腦。白樞的五感卻不由自主的逐漸消失,還沒有等他作出選擇,眼前又是一片昏黑。
這一次,白樞睜開眼後,是從那具孩童的身體裡甦醒。
玉藻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滿眼是失而復得的震驚與喜悅。剛剛那一剎那,他幾乎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