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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不要逞強。」玉藻前沒有說破,只一句話後,又牽著小孩避開擁擠的人流漸漸往祭壇靠近。
最後選定的位置既不扎眼,離祭壇也不遠,玉藻前在身前落下一道結界,帶著白樞站定。等待著新年祭的到來。
京都新年祭的祭禮一向是由神社負責,祭祀的吉時由神社首席大巫女向神明禱告時選取,每一年的時間都不一樣。
今年的祭禮有些晚,日光斜向,京都即將迎來傍晚。祭壇下面的人們議論紛紛,幾名負責維持秩序的陰陽師則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約而同的皺起眉頭。
這祭典要是再拖下去,便是逢魔之時。
巫女們恍然未覺,她們手持綬帶與鈴鐺,按照次序走上高高的祭壇。根據神社的吩咐,不到吉時的決計不會開始祭禮的。
肅穆與莊重浮現在她們的臉上,一年僅有一次的新年祭,儀式相當重要。加上京都皇權貴族也在,稍有差錯,便會以瀆神職之罪扣入大牢。
當神明賦予了王權,王權之下,是匍匐在地的臣民。巫女身為神職人員,卻又不是神,自然歸王權管束。這些都是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事情,他們敬畏神明,自然尊重巫女。可要是巫女不敬神明,也會被人們當成妖女燒死。
敬不敬神明,也不過是那些大人的一句話罷了。
站在首位上的首席大巫女平織子身穿盛裝,垂下的眼帘似乎是在思索,明暗交替在她的眼中,看不見半分眼神光。
她出身平氏,今日的祭禮吉時便是由她禱告出來的。陰陽寮府對這個時辰自然不滿,早就在前幾日,安倍家主安倍益材特意過來神社找他商議過祭禮的吉時,那時她端平了一杯茶,神色淡淡,「陰陽師大人懂得真多,我們這些只會通靈祈福的巫女怕也是要被陰陽師大人們取代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安倍益材也不與她繼續理論,嘆息著離開了。平織子在他身後目送著他離開,目光卻愈發深沉下來。巫女和陰陽師,本來就是利害關係,「想要管神社的事情,陰陽寮府的動作未免太大了些。」她在首席大巫女的位置上待久了,自然也會一些權術,更何況她身後的世家是平家。
「首席大巫女大人說的是,現在的陰陽寮府的確是管太多了。要不是源氏出了一點意外,也不會輪到安倍氏接管陰陽寮府。」另外一名巫女從門口走進來,神色恭敬的替平織子沏茶。
「是啊,不過說起來,源氏算你的外戚,這算是打抱不平了?」平織子沒有轉過身,聽身後的巫女溫聲回答,「首席大巫女大人說笑,源氏早就與我無關了。」
從回憶中醒來,平織子看著自己手中的鈴鐺與結繩,象徵著高潔與尊貴的神信物,她已經在這個位置待了三年了,離「神使之約」慶典還有兩年,如果是她當選的話,便是長達十年的首席之位,定不能有所差錯。
只要她能繼續把這個位置維持下去,她身後的平氏便能在這十年內,成為京都第一世家。
「鐺——!」長長的鐘聲響起,盪開在長空中,向京都的眾人宣告吉時已到。
與此同時,祭壇上先前站定的巫女們,跳起了神樂舞。祭樂聲不斷,鼓聲作響。
人群的嘈雜聲頃刻間消失不見,人們翹首以盼,目不轉睛地看著祭壇。唯恐遺漏了一分一毫的細節。等到神跡降臨的時候,他們都是要俯身下跪的。
這一次的神樂舞有些長,八重雲未曾顯露出神跡下來,神樂舞是不能停下的。
坐在前列的皇室不曾顯露身影,層層疊疊的紗幔遮掩。
其後是源氏,源氏也有皇族血脈,非嫡系者在先前會被賜姓為「源」,封為貴族,失去繼位資格。隨著時間流逝,漸漸的,源氏不用附庸皇室而生,自成一家。
以源家家主為首,其次竟然是源家的「斬鬼之刃」源江天,而後才是源家嫡系親眷並源家重要的旁支。
源家往後,端坐著的是平氏家族,其後是藤原氏家族。
再再往後才輪到安倍氏,安倍家主安倍益材與安倍夫人葛葉正襟危坐。安倍聞三帶著花楹和桔梗也在安倍氏的隊伍當中。
後面還有一些小貴族,玉藻前帶著白樞站在一處角落,設立了結界隔離,沒人察覺到這兩人的站位異常。明明是平民,位置比一些貴族都要靠前,這成何體統?
「祭禮有些長,是每個神明都要供奉一遍的意思嗎?」白樞下意識的說出聲,後來發現周圍的人都靜悄悄的,他自覺失言,只是眼角掃過周圍,其他人並沒有感覺到他的話語,依舊目光虔誠的看向祭壇。
白樞詫異,隨後目光觸及到眼前泛著淡淡白色靈力的結界,才瞭然,原來並不是周圍的人對話語沒有反應,而是他們聽不到罷了。
那麼眼前的這道結界應該就是……白樞抬頭看了一眼玉藻前,恰好他也正看向自己,四目相對,卻是玉藻前先開口了,「也不盡然,神樂舞肯定是要跳到神跡降臨的時候,要是沒有神跡,這祭禮又有什麼意義呢?」
玉藻前回答的是白樞先前的問題,聽得白樞若有所思,「竟然是這樣子……」那層層疊疊的八重雲之上,真的會有神跡降臨嗎?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由巫女們跳起的神樂舞似乎到了高潮。首席大巫女手持鈴鐺,將自身的靈力灌注到自己的結繩上。剎那間,祭壇上被雄厚的靈力籠罩,神樂聲渺渺,盪開的音色仿佛是從古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