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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張楨忙到起飛,除了偶爾關注一下桑生告狀這件事的後續,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公務中。
胡泗領著一個城隍廟鬼吏故意選了一條生路,繞路往東嶽大帝所在的道場趕去。一路上跟著胡泗的鬼吏薛睦十分不解,幾次想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左右時間還早,並不耽擱投遞公文。
「好了,咱們今夜就在這兒歇息一晚,明日再趕路。」
薛睦實在是有些無語,哪有鬼差白日裡趕路晚上歇息的道理,不過想到胡泗是只狐狸精,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鬼差,也不是不是能理解。
於是薛睦點點頭,應了聲好。
二人在附近尋了間破廟,早早地就歇了起來,胡泗還裝模作樣生了堆柴火,並對著薛睦解釋道:「萬一要是有生人來,咱們也不至於嚇著別人,我出發時帶了些酒菜,可以小酌一口。」
薛睦也沒推遲,二人說閒話間,有一個陌生的中年漢子也進了破廟,他身上背著一大包行禮,滿臉風霜,步履匆忙。
漢子進廟後見有兩個身著官差服飾的男子在一旁吃喝,於是小心地尋了一個稍遠的角落坐下歇腳。
中年漢子一邊疲憊地錘了錘腳,一邊偷聽兩個「官差」的談話,只聽見坐在左邊那個漂亮的少年說道:「不礙事,明日咱們趕早,不會耽誤向東嶽大帝投送公文的。」
右邊的那個「官差」點點頭,主動說道:「無礙,左右時間還很充裕。」
中年漢子姓馮,他聽到「東嶽大帝」這幾個字時暗暗吃了一驚,他祖上有人在陰間當鬼差,所以鬼神之事,他也略知道個一二。
馮廣沒有忍住,小心開口問道:「敢問兩位差人是從何方來?」
左邊那個穿著差役服飾的漂亮少年轉頭過來,笑著道:「不必坐那麼遠,夜色有些寒,可以坐過來烤烤火,略有酒菜,也可以吃上一兩口暖暖身子。」
又回道:「我們從中州郡來。」
馮廣一聽來自中州郡,立馬搭關係道:「我亦是中州郡人,家住曹州縣。」
聽聞此話,胡泗暗中冷笑道:「我等的就是你!」
於是他熱情招呼馮廣過來烤火,同時吃驚道:「你家在曹州縣?那你怎麼還在此處,你不知道曹州縣發生了叛亂嗎?」
馮廣無賴點頭,他多年在外經商,許久沒回家了,聽聞曹州縣發生了叛亂後才匆忙往家裡趕,路上都是歇在荒野破廟的。想必這二人身份不一般,於是趕緊打聽道:「不知這場叛亂曹州縣的百姓如何,傷亡可嚴重?不瞞兩位差人,我聽到消息後是日夜憂心往家中趕。」
胡泗趕緊安撫道:「百姓並沒有什麼傷亡,朝廷平叛得很快,幾千個匪徒壓根沒翻起什麼浪花。如今秋後算帳,參與叛亂的匪徒及其家人就要問斬了,你不必擔心。」
馮廣一聽這話,心中提起的那口氣頓時放下不少。
薛睦很是奇怪地盯了胡泗幾眼,這隻狐狸精並非是個熱情的性子,何時對生人這般熱絡了?他乾脆在一旁吃喝,全程不搭話。
他聽著胡泗很快就將他們去往東嶽大帝處投遞公文一事和盤托出,並有意無意地說道:「曹州縣不少人被叛亂一事牽連,流放地流放,砍頭地砍頭,真是人間慘劇啊。」
馮廣趕緊附和了幾聲,有心想問問自己家是否被牽連,又怕這二人不告訴他,於是委婉打聽道:「不知被官府判斬首的有多少人?」
胡泗笑而不語,最後被馮廣追問了三次才說道:「謀逆大罪,當然是血流成河,多少人都不奇怪,你就不要打聽了。可以略微透露給你一些,曹州縣凡是家有不孝子,沾染了『地痞流氓』這四個字的,沒有不遭罪的。」
馮廣一聽,心中咯噔一聲響。他離家多年,恍惚記得自己的小兒子自小就不學好,老是與些偷雞摸狗地混在一起,莫非自己家也遭了殃?
胡泗見鋪墊得差不多了,立馬裝作打了個哈欠道:「夜深了,我們歇一覺還要趁著夜色趕路,不敢遲了公文,馮先生你也睡吧。」
說著就招呼薛睦趕緊睡。
薛睦很是知機,也學著胡泗的模樣捂嘴打了個哈欠,咕噥道:「是該早點睡,咱們歇兩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說完後,兩個鬼差當著馮廣的面直接靠在地上睡著了。
馮廣哪怕油煎火熬著一顆心,也只有跟著靠向一旁,假裝也要入睡的模樣。他心中短短時間泛起有千百個念頭,最終漸漸匯成了一個,他要偷偷去看看城隍廟投遞給東嶽大帝的公文中,有沒有他們一家的名字!
他又等了大半個時辰,聽著兩個差人熟睡後,悄悄起身,將二人中間裝公文的包袱拿到了一邊,打開後,裡面果然是中州郡城隍廟投遞給東嶽大帝的公文,裡面詳細寫了曹州縣叛亂的起因和經過,落款是城隍印信張楨鑒。
公文後面附了一長串名單,厚厚一疊,粗略估計有萬餘人。
馮廣看了看一旁依然在熟睡的兩個差人,平復了一下自己激烈跳動的心臟,拿著名單一個一個往下找去,果然在名單中找到了自己一家人的名字,連自己的名字也在其上,一顆心頓時心如死灰。
自己一家果然要被小兒子連累得被滿門抄斬了!
粗略平復了下心情的馮廣,心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他要是將名單上面自己一家的名字消掉,是不是就可以逃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