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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眼和尚對著張楨的方向使勁嗅了嗅,然後點點頭,「不知尊駕尋我這個瞎眼鬼有何事?」
張楨覺得自己就喜歡這樣直白的人,也不繞彎子:「我在城中開了一間小藥鋪,專給窮人看病施藥,想請大師傅去我那裡坐堂看診。當然,您只需要每日去半天就成,剩下的半天您仍舊可以來此行醫賣藥。」
瞎眼和尚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驚訝,明知道他是鬼還來請他去坐堂?!
「好!我應了。」瞎眼和尚回答得十分乾脆。
這下倒是輪到張楨驚訝了,她原本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呢。
瞎眼和尚當即將東西一收,背好隨身的藥箱道:「走吧。」
張楨呆了一下,趕緊在前引路,想到這和尚到底是個鬼,便道:「大師傅你等一下,我馬車中有傘,我去替你尋一把來。」
「老和尚姓金,東家叫我金和尚就成。」
張楨客客氣氣喚道:「金師傅,我叫張楨,你平日裡喚我掌柜的就成。」
金和尚點了點頭,等到張楨拿了傘回來,一人一鬼回了南街所在的藥鋪。
金和尚進了鋪子大門,使勁在空氣中嗅了嗅,對著一旁的張楨道:「藥還挺齊全,不過太多了,我一時分辨不完,你讓人抄一份清單,註明藥名和存量,然後當著我的面燒了。」
張楨雖不明白金和尚此話用意,到底招呼店鋪中的幾個夥計一起將帳冊子上的藥抄了一遍,當面燒給了金和尚。
金和尚聞過清單燒成的灰後,口中開始一樣一樣報藥鋪中的存貨,藥名及存量竟分毫不差。
一時間藥鋪中的三個夥計都驚奇地看著金和尚。
張楨見此趕緊介紹道:「這就是咱們藥鋪以後的坐診大夫了,你們以後聽他調遣即可。」
三個夥計都很是服氣地應了。
第106章
張楨拉到個好壯丁, 心情美滋滋了好幾日。
這日,金和尚唉聲嘆氣對著張楨問道:「也不知我這雙眼睛,還要贖罪多久才能復明?」
眼睛不能復明的話, 哪怕他投胎成人, 也只能是個盲人。
張楨卡殼了一下,對於這個問題她還真不清楚。照理說,她既然在渡劫成仙, 那該有法力才是,可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才能使出來, 所以, 約等於無。
不過這位金和尚現在好歹是她藥鋪的好壯丁, 總不好不聞不問。
好東家的自我修養是要學會替員工解決煩惱!
於是張楨在心中,將金和尚被罰一事的前因後果分析了一遍,然後絞盡腦汁試著出主意道:「金師傅, 你既然是因為生前拋棄字紙太多才會被地府罰, 那何不試著在這一方面進行補救?」
金和尚搖搖頭,「我身前的那些字紙早就灰飛煙滅了,哪裡去尋, 沒辦法補救了。」
張楨見金和尚誤解了她的意思, 思慮半響後再次說道:「我的意思是任何朝代都不缺讀書人, 你雖然眼睛盲了, 但是鼻子神異堪比眼睛, 又曾經是名士, 替後人指教文章未嘗不可。」
「明天是大考之年, 你去寺廟擺攤行醫時, 何不也兼顧指點那些落魄書生的文章?」
金和尚一臉如被雷劈, 驟然醍醐灌頂。是啊, 他為何捨近求遠,學醫術替人看病來贖罪?他替人看文章豈不比看病容易得多,也精通得多。
想明白的金和尚往地上一跪,大禮叩拜道:「尊駕一言點醒了我這塊老朽木,多年來我竟捨本逐末了。」
張楨趕緊將人扶起來,口中嘆息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多時候我們需要的只是別人的一句指點而已。」
她自己何嘗又不是呢。
金和尚雙眼雖盲,眸子卻燃出了無窮希望,對著張楨再次拜謝道:「今日之恩永不敢忘!我這就去尋我的鬼友宋生,他很有才氣,時常與人間的書生交往,定能為我引薦不少需要指教文章的書生,掌柜的我這就去了。」
張楨點頭,將金和尚送出了門。
及至第二年初春院試,張楨偶然去到寺廟裡遊玩,見金和尚一本正經替人「看」起文章來。
惹得張楨忍不住圍觀了起來。
院試結束後不久,金和尚的鬼友宋生,引來一個叫王平子的書生到了金和尚跟前,然後介紹道:「這是一位奇人,他最懂得文章,王兄不可不向他請教!」①
金和尚假意嗔怪道:「多嘴多舌,我沒有眼睛,怎能評論文章呢?」
張楨暗中看到此處差點笑出聲來,這一對鬼友演得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不明真像的王平子似乎十分信服宋生,當即彎腰請求道:「請您用耳朵代替眼睛,我將文章念一遍如何。」
金和尚搖頭道:「三場文章二千多字,誰能耐著性子花那麼多時間聽完?你不如把你的文章燒了,讓我用鼻子聞一聞。」
王平子遵從了金和尚的意見,每燒一篇文章,那讓金和尚聞一聞氣。
金和尚一邊聞一邊指教道:「這是你初次仿效當世幾位大名家的手筆,學得雖然不十分像,也做到了相似,我剛才是用脾領受的。」
王平子當即緊張問他:「這樣的文章能考中麼?」
金和尚答道:「也能考中。」
一旁同王、宋二人同來的,一名姓余的考生聽了十分不屑。他一貫與王平子不睦,此時推開王平子,冷笑著將懷中藏著的古代名家文章燒了一篇,並示意其他人不能給這瞎眼和尚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