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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姓劉,真本事有限,一貫靠嘴皮子吃飯,最近不少書生來城隍廟求籤文,道士一律解出「高中」一條龍服務,直接把所有書生說得心花怒放。
輪到毛子安時,劉道人自然也不例外,他的賣相很有幾分仙風道骨,此時一副高人姿態,信誓旦旦說毛子安今科必中,而且還是高中解元。
張楨聽到此處,心中輕「咦」了一聲,這姓劉的道人最近莫非長進了?連解元都能解出來?
毛子安也很自負,聽聞解簽後矜持地點點頭,高興的同時,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得中第一名解元,自己妻子的頭髮稀疏,日後與貴人交往,恐被譏笑,富貴之後應當換一個妻子!②
毛子安才禱告完,又是張楨的地盤,他的心聲直接被張楨窺聽得一清二楚。
而此時的張楨,恰好將手中的生死簿翻到了毛子安娶妻這一節上,面色驟冷,心中立時冷笑道:好個負心薄情郎!
還沒富貴呢,就先想著換糟糠妻。
毛子安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算起來還有一段傳奇在裡面。毛子安自小家境不好,他父親給人放牛為生。
某日,毛父出門放牛,遇下雨找不到避雨的地方,看見旁邊有一處空的墓穴,便躲了進去避雨,結果被雨水倒灌淹死在了裡面。
這處墓穴的主人姓張,家中世代有人做些小官,是當地的大戶,他家才將先人葬入新墳地,墓穴中便傳出了怒罵聲:「你們趕快牽走,不要在這裡玷污貴人的宅地!」
又接連在夢中被人警告道:「你家的新墳地,本是毛公的墓地,你們不能長久占據。」
之後家裡還有不吉利的事情發生,張家不得不把墓地遷走。
直到毛父被淹死在了空的墓穴中,毛母無力為毛父買墓地,不得不跑到張家乞求,希望張家能給一小塊地方掩埋毛父。
張家人大吃一驚,在問明他家的姓氏後十分詫異,再跑到毛父淹死的地方一看,發現毛父正好淹死在該放棺材的地方。
張家人驚詫過後,直接讓毛父葬在了那處墓穴中,還出錢替毛母辦了喪事。
喪事料理完後,毛母同兒子一塊來張家致謝。
張家的老爺見毛子安小小孩童,有一股毓秀之態,非常喜歡,就把他留在家裡教他讀書,當作自家孩子看待。
後來發現毛子安讀書果然有天賦,張老爺高興下,就提出要把大女兒許給毛子安做妻子。
如此,毛子安和張家的婚事就此定下。
直到成婚那日,一貫看不起毛家的張家大女兒,死活不肯嫁給放牛郎的兒子。張家二老便和二女兒商議讓她替嫁。
張二姑娘見此,痛快回道:「父母既然叫兒去,就是逃荒要飯也不推辭。況且,怎麼就知道毛郎會窮一輩子,不會有飛黃騰達的一日?」③
毛子安娶回張二姑娘,二人相敬如賓,做了一對恩愛夫妻,後來毛子安知道替嫁一事後,心中感激張二姑娘,更把她看作貼心知己。
哪知如今不過是料想自己將要做舉人,第一件事想的居然是換、妻!
張二姑娘算起來,還並非是糟糠之妻。
岳父家對他亦是大恩,幫他葬父,供他科舉,哪怕是帶著投資的心態,這毛子安也太過涼薄。
張楨心中不喜,拿出筆,在記載毛子安的那頁生死簿上,重筆寫道:毛子安妄想富貴易妻,本科鄉試落榜。
毛子安的官運太強,張楨並不能剝奪,再者他現在只是有易妻的念頭,還沒有付出行動,張楨最多只能罰他今科落榜。
正在張楨感嘆自古男子多薄倖時,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了她的城隍廟前。
「咳咳,我想買幾柱香供城隍,不知城隍大人慣愛吃哪種香?」有一個調笑聲遠遠傳進了張楨耳中,她循著聲音一看,顧彥!
張楨立馬起身,上前拉起顧彥的手,驚喜道:「不是說要下個月才能回來嗎?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顧彥示意張楨回去再說,對著後面招招手,顧學林身上背著一大包行禮,趕緊進來跟張楨打招呼。
並詫異道:「張兄,沒想到你做了城隍廟的廟祝,你莫非真打算以後做個世外之人?」
言語中頗有惋惜。
張楨挑挑眉,回頭問顧彥:「你沒告訴他?」
顧彥搖頭,珍重地看了一眼顧學林:「傻開心也挺好。」
顧學林一臉茫然,這兩人間又有什麼秘密沒告訴他?
「我說,你們之間怎麼有那麼多秘密啊!」顧學林不高興了,他不應該才是顧彥最重要的人?怎麼這個張生一出現,他就總是有一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顧學林最後不死心地再三確認道:「真的不能告訴我?」
二女但笑不語,齊齊笑眯眯看著顧學林,顧學林見此自己就敗下陣來。
罷了,這位「張兄」又不能替代他丈夫的位置,女人之間有秘密就有秘密吧,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難不成還沒這點肚量?
顧學林很快就自行說服了自己,不在糾結此事。
他此時聽一旁的兩人正說到顧彥此次回來任官的事,立馬插嘴道:「哎呀,也不知道曹州縣怎麼樣,別是什麼窮山惡水出刁民就好。」
顧彥此次回來,正好任曹州縣知縣,她在京中的推官是正七品,回來後當知縣也是正七品,七品和七品之間也是有差距的,好在這是顧彥自己謀來的,倒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