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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族老敬告鬼神之語,隨著香火之氣,慢慢落入了城隍廟中正在享受香火供奉的武判官耳中。
所以張楨的運氣,屬實算不上好。
「城隍隸鬼何在?」
聞武判官召喚,有一青面小鬼干九應聲而出:「小鬼在,武判官大人有何吩咐?」
武判官想也沒想道:「有人狀告長山縣書生張楨,不敬長輩,忤逆宗族,乃大不孝之徒,你今夜去把他的魂魄勾回來,送去血池地獄一夜,上些刑具,戒他改過自新。」
青面小鬼干九知武判官大人一向說一不二,自然不敢違命,趕緊應諾道:「是。」
不敢再打擾武判官享受香火的干九,趕緊招呼另一個城隍隸鬼尚青,二鬼一路飄飄乎乎去了長山縣,打算捉拿書生張楨魂魄,提前十八層地獄一夜遊。
與此同時,長山縣一間客棧中,白日從張楨面前消失的卜卦道人眼瞅著天黑,露出一聲短促而陰膩的冷笑。
張秀才啊張秀才,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卜卦道人耐著性子又等了等時辰,才將袖袋中的三個小鬼喚了出來。
隨著道人的召喚,他的面前,忽然出現一個操著戈矛的紙人,一個怪異猙獰的泥人,一個腰掛弓箭的高大木偶。
三個小鬼紋絲不動,如同死物般。道人隨手點了操著戈矛的紙人,對著它命令道:「去找張秀才,殺了他!」
操著戈矛的紙人開始動了,身形眨眼間變得如同真人般,手中的戈矛在燭火下閃著凜凜寒光。
紙人對著道人機械地點了點頭後,瞬間消失在屋內。
月下,紙人受卜卦道人驅使,肩上扛著同樣紙做的矛戈,在房頂上悄無聲息的急奔。
隨著離目標之所越來越近,周圍的環境,開始熟悉起來,正是張楨所在的響水街。
紙人如一片枯葉般,將自己「吹」下房頂,剛落地,就變得和常人一般大小,手中矛戈在月下閃出寒光。
見書房的位置有燈透出,紙人邁著「雙腿」飛奔上前。
臨到門前,想起自己現在的大小,不太適合偷襲,就又悄無聲息地變回了小紙人。
紙人悄悄趴在窗縫,觀察要偷襲的目標——張楨。
乍一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房中,右手下按著劍柄,桌前點著一隻燭火,透出微微幽光。
只此時月下中天,三更將過,書房中的張楨昏昏欲睡,壓根沒發現殺身危機已近在眼前。
好容易努力大睜的眼睛,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意識陷入迷濛之中。
作者有話說:
① [ 唐 ] 李賀 《苦晝短》
第10章
來偷襲的紙人悄悄潛進房中,離毫無警覺的張楨越來越近,它跳上半空,身形巨長,手中紙矛瞬間如有實質,折射出冷森森的光,直刺張楨眉心。
忽然,紙人被一股不知哪裡來的力量定在半空,瞬間動彈不得。
拉長的身形和手中的寒矛被迫著一點一點縮回了紙形。
坐著睡過去的張楨身子一歪,失去重心下陡然驚醒。迷瞪中,她的眉心傳來一點刺痛,驚得張楨右手下意識握緊手下之劍。
她打盹中似乎聽見了窗縫那邊,有些窸窸索索的響動。此時急眼抬頭一看,卻是什麼也沒發現。
張楨舒了口氣,壓了壓自己因驚醒而比平日跳得略快的心臟,還是決定起身查看一番。
總覺得這屋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對勁兒。
不過是分神起身的功夫,張楨眼前,憑空出現一個做官差打扮的陌生白臉男子。
嚇!
張楨心臟狂跳,瞳孔大睜,平日裡淡漠的臉上滿是驚疑不定,這人哪兒來的,何時進來的?
她下意識看去門窗之所,完好無損,未有開闔。
不是卜卦道人!
大意了,道人有幫手。
張楨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想著隱藏暗中,不知埋伏在哪的道人,她衝著突然出現打扮得像官府差人的白面男子,拔劍就劈。
先放倒一個是一個!
「賊子,好膽!」
「看劍!」
那差人似乎沒料到,一見面就被張楨拿劍劈來,錯愕之下來不及躲避,被張楨一劍直接砍中其左手胳膊。
接著令雙方都驚詫的事發生了。
法制社會薰陶過的張楨,哪怕是危機之際,也不會直接將劍砍去別人脖子,殺人和傷人,她心中自然守著底線。
那一劍,是直接對準對方胳膊砍去,可對面之人居然不躲不閃,任她砍中。
這也就罷了!
可為何,這入骨三分的劍鋒,一滴血也沒帶出來?
劍下砍中的,倒不像是血肉之軀,怕不是劈中了一塊朽木?
被砍的差人也是錯愣,口中一句「請去參加會試」,卡在喉間,半響沒吐出來。
區區一個剛勾出的新魂,居然能砍中自己。
看著嵌入自己胳膊的長劍,差人陷入了沉思。
「差人」享受地府香火百年,面對凡間的刀劍,大可以說一句刀槍不入!
那眼前的,又是怎麼回事?
一時陷入自我懷疑的差人,右手中被他捏著的抗矛戈小紙人,乘機掙脫束縛,憑風而動。紙人兩隻紙腿賣力奔跑,不過幾息,居然成功飛到了門縫前,眼看就要逃脫。
張楨木著一張臉,持劍的手一抖,一片紙居然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