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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多方惦記上的張楨,邊走邊琢磨今日發生的事,倒也沒打算什麼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要反擊,又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越想越憋屈,就越想要出口惡氣。
「少爺,您慢點,等等我啊。」
種田今日得了一肚子八卦,十分滿足,見他家文弱少爺,足不停步,似乎打算用腳走回去,趕緊出聲提醒道:「少爺,咱們租的馬車還在後面呢!」
張楨慢下腳步來,打量四周。行人如織,不知不覺走到了集市,車夫駕著馬車擠著人群,艱難跟在後面。
罷了!
上馬車,掉頭,回祖宅。
日落月升。
地府,閻王殿,審判司。
主掌生死簿的判官崔府君,停下了手中不斷勾勾畫畫的判官筆,皺起了眉頭:又一個勾錯的魂魄!
「來人!」
審判司前,擠擠挨挨著不少鬼魂。新死的王蘭,昏昏沉沉地站著,帶著幾分忐忑和悵惘。
自從突然暴斃後,他這幾日跟著眾鬼廝混,學了不少地府規矩。
此時也不敢抬頭去直視大殿上眾地府官威嚴,只是認真思索道:平日裡可有行什麼惡事?這下輩子,還能投身為人吧?
可惜壯年而卒,又家中貧寒,留下愛妻幼子,可叫他們如何生存?
亂糟糟的一團思緒還未理清,就見將他拘來的跛腳鬼差也進了殿,王蘭精神一振,不敢再分神。
這就要帶他去投胎了?
跛腳鬼差一臉急迫,甚至還夾雜點惶恐,見到王蘭就緊著過來拉他,王蘭也不反抗,跟隨而去。
離了大殿,王蘭正猶豫怎麼發問,這是要將他投胎去何處?為何人?
總不至於,輪迴去畜生道吧?
跛腳鬼差拉著王蘭離了大殿,也是心中一松,他怎麼就勾錯了魂呢?
崔府君責令他將人送回去復生,撥亂反正。
可他完全不敢告訴崔府君,這人他已經勾來七八日了,在凡間的肉身早壞了,還不了魂,也復不了身了。
跛腳鬼差面帶愧色道:「王蘭,我勾錯了你的魂,讓你枉死,實在是對不住。」
王蘭還來不及消化這個消息,就聽跛腳鬼差道:「人成鬼,苦矣;鬼成仙,樂無憂。若能得仙,也不一定要復生是吧?」
王蘭覺得這話有理,點點頭。
跛腳鬼差於是大喜:「你們鄰縣上東山裡有一隻赤狐,金丹已成。我把它的金丹偷來給你吞下去,你的魂魄百年內就不會消散,你仍然可以像生前那樣回家生活。」
並保證道:「以後不論你要做什麼,沒有不如意的,你願意嗎?」
王蘭這時也反應過來了,他枉死了七八日了呀!
貧家之軀,怕是早一口薄棺埋到地下任其腐爛了,於是只得點頭答應。
跛腳鬼差:「走!」
「比起其他走獸類,狐狸精的內丹是最適宜人族吞噬的,畢竟其他妖族內丹各有後遺症,狐族以狡詐著稱,可比起人族,這一點狡詐,實在是不算什麼。」
王蘭受教的點頭,他現在,可沒有拒絕的權利!
長山縣,上東山深處,一處廢棄無名宮殿中,一隻受傷的赤狐蹲坐在月下,狐首仰拜頭頂之月。
張嘴一呼,其內丹自口中出直上雲霄,天上圓月,內丹若小月,二月當空,實為異景。赤狐再一吸氣,內丹落下,有月華降在狐身。
赤狐胡泗控制呼吸,用嘴銜接內丹,如此反覆,顯然是在吸收月陰、精華。
跛腳鬼卒領著王蘭偷偷潛在一旁窺視,見赤狐不同往日,將內丹禁錮在頭頂三尺處修行,反而將其送於雲霄,甚是歡喜。
明白這是狐狸受了傷,在療傷。
真是天賜之機!
於是他示意王蘭老實呆在一旁,伺機等赤狐再次吐出內丹的時候,風馳電掣上前,一把將狐丹抓在手裡,轉身幾步就一把拍進了王蘭口中。
「咕嚕」!
一聲吞咽聲,在夜晚的空曠廢棄殘殿中傳出老遠。
赤狐受傷頗重,雖未喪失警覺性,卻沒料到居然是被鬼差算計,先前周圍的布置一點用也沒派上。
心中閃過十分屈辱,怒氣沖沖地瞪過來,卻見是兩鬼合謀。可內丹被吞,他除非將二鬼都殺了,否則是奪不回內丹的。
可沒有內丹,他就算沒傷在身,也不可能是跛腳鬼差的對手。
仇恨在心中一閃而逝,面上卻不敢過多表漏,胡泗猶猶豫豫看了看兩人,似乎是在衡量打不打得過,最後在咬牙切齒中轉身就走。
他今日真應該聽彩羽鳥妖的話,去找張生!此時後悔也晚了。
繞了一圈,他還是得去找張生託庇!
跛腳鬼差也不管赤狐的離去,在月下定眼瞧了幾眼王蘭,高興道:「成了!我這就送你回去。」
他還要把那個漏網的「王蘭」給勾回來,將功補過。
倒是王蘭,看了一眼赤狐離去的背影,面上出現愧色,只是這愧色來得快,去得也快。
濃黑的夜即將過去,天色微明,一隻雄雞卯足了勁,欲唱一出天下白。
「啊!」
可比它更快的,是一聲突如其來的嘶吼,接著是一聲聲嚎啕大哭,間或夾雜著幾句含糊咒罵。
雄雞一驚,鳴曉之音卡在雞喉,吐出口的,就變成了幾聲受驚之後的「喔喔」「喔喔」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