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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旁邊有聲音飄來, 「你睡了好久。」
「睡的再久也有醒來的一天, 總好過一睡不醒。」紀秋檀緩了一會兒, 才慢慢坐起來, 「天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天啟三年。」天道說。
這個年號明顯已經不再是紀秋檀熟悉的那個年號了,但這並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畢竟當初他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放棄肉-身,轉頭主修魂體, 只為求得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這路子必然很耗時間,但也只有這樣,他才能保住自己的意識不受侵蝕, 不會消逝。
只是不知道他所消耗的時間到底有多久。
於是,他閉上眼想了一會兒, 才又開口試探著問:「那, 我回來多久了?」
天道說:「八十年。」
「八十年?!」紀秋檀一驚, 瞬間從地上彈了起來, 「這麼久?!!」
他忽然感覺心裡哇涼哇涼的。
八十年,這已經可以看作一個普通人的一生了。
他又想起當初他離開的時候許下的承諾。
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一定會回來,可是匆匆一轉眼, 八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這麼久, 還會有人在等他嗎?
「你現在就要下去麼?」天道在旁邊問他, 聲音聽不出情緒。
紀秋檀便抿了抿唇:「是。」
他原本以為自己最多最多會在這裡耗上十幾年, 卻沒想到時間竟然過去的這樣快, 下方的世界對他而言再度變得陌生,他有些擔心。
可他還是要下去。
他不能確定下面的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新法則出現了,它會變得更好?還是更差?他沒有親眼見過,於是就沒有答案。
可他當初答應過一個人,他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不管怎樣,他還是要下去。
天道說:「想去就去吧,但你應該清楚,法則之力不僅束縛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靈,其中也包括你自己。」
紀秋檀嗯了一聲:「我知道。」
說著,他轉過身,視線往下,看向腳下那一片白雪茫茫。
…
九月大陸又迎來了一個冬季。
大年三十的夜晚,每個地方都熱鬧的不可思議。
時不時響起的炮竹聲將新年的歡樂氣息暈染的格外濃郁。
紀秋檀走在街上,在看到前方那兩個模糊的身影時,他不動聲色地停下了腳步,讓開一條路。
「叮噹叮噹」
鎖鏈的撞擊聲在熱鬧的街頭若隱若現。
幾名拖著勾魂鏈的鬼差避著行人,慢慢從紀秋檀身邊走了過去。
「最近橫死的人倒是不多了,意外身故的人卻一下子顯得多了起來,我昨天才剛從附近那條護城河裡撈上來三隻淹死的水鬼,今個兒可就又來了兩個,我這一年到頭都得幹活,實在是煩得很!」
「忍忍吧,最近過年,老有酒蒙子喝多了到處亂跑,雲台這邊好歹城主管事兒,派了守衛四處巡邏,仙麓那邊才叫亂呢,城主和副城主倆人鬧不和鬧了二十多年,這種小意外壓根就沒人管……」
勾魂鏈叮叮噹噹地響著。
幾名鬼差聊著閒話越走越遠,很快就不見了。
街上仍舊一片熱鬧。
紀秋檀抬起頭,收回凝視著面前那小糖人的目光,他如今囊中羞澀,什麼
也買不起,所以只能看看,那一排排的糖人捏得實在可愛,有握著金箍棒的猴子,有踩著風火輪的三太子,有托著蓮花燈欲飛上天的三聖母,還有坐在那裡喝酒的二郎神,另外幾人他不認識,另有一個看著眼熟但卻叫不出名字的儒雅公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盯著看太久,攤主直接便把那糖人給拔了出來:「喜歡這個?」
「不是……」他當即便要拒絕,「我沒錢。」
然而攤主看上去心情很好,直接便將那糖人給塞到了他手裡,很是大氣地擺擺手道:「拿去吧拿去吧,今個兒過年,我就也不跟你算錢了,拿著這個,讓紀仙君保佑你來年發大財!」
「……」
攤主紅光滿面,看來最近生活確實很不錯。
紀秋檀頗為好笑地看了看自己手裡那個沒有臉的小糖人,也沒急著走,又問他:「這小糖人原來捏的是他啊,可是,怎麼不把臉給捏上呢?」
攤主也敞亮:「我又沒見過紀仙君,怎麼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嘛,這是我照著先前在神廟裡的石像捏的,不看臉的話,起碼得有九分像吧?」
「是這樣啊。」紀秋檀笑著點點頭。
他握著糖人底部的木棍,沖攤主拱了拱手,轉頭向其他地方去了。
他走的也不快。
這一路,足夠讓他打聽到很多消息
天魔被眾修士合力剷除之後,整個九岳大陸的勢力分布也徹底被洗牌了。
隨著不斷有能夠和世家抗衡的英才出現,四大宗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高高在上了。
凡間突然多出了一個又一個小宗門,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接二連三地出現。
幾年後,世界勢力徹底被清洗,凡人和修士之間無法打破的壁壘終於是變得模糊了起來,九岳大陸硬生生被分成了三塊,陽池、仙麓、雲台三座大城之內,各有一位城主,而雲台這邊的城主姓師,單名一個玉字。
聽人說,他不住城主府,而是住在昔日紀仙君留下的修真學院的後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