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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冷水裡泡一泡,腦子都清醒了。」紀秋檀伸手攏了攏他略顯凌亂的衣襟,「謝謝你來找我,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
師琅玉無言垂眸,眨眼的一瞬間似有萬語千言要說,但最後,所有的話語都化作了一個簡單的動作。
他握住紀秋檀為他整理衣襟的手,抿唇。
靜默無言。
紀秋檀被他看得也有些恍惚。
直到側面一聲嗤笑響起,紀秋檀目光一閃,深吸一口氣後,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出來:「走吧,我們回家。」
師琅玉睫毛輕顫:「回……家?」
「嗯,我方才開了一個傳送陣,這邊的是非太多,不適宜久留,所以……你要隨我回雲台嗎?」紀秋檀面上含笑,「放心,你帶來的那些人,我心裡有數。」
「……」
師琅玉看著他,只覺得他似乎是哪裡不太一樣了,可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哪裡怪,沉吟片刻後,舒展了眉頭:「好,那就回家。」
話音落,空氣中一道無形的波痕迅速漾開。
成型的傳送法陣通向另一個地方。
紀秋檀默默看著師琅玉先一步邁入法陣,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懷疑,目光一柔。
他轉頭,臉上仿佛攏著一層和煦的光。
他看向那個雙臂環胸、靠在陰暗角落裡的師忘憂,儘管對方模樣略顯狼狽,可是身姿仍舊要挺拔,哪怕斜著靠在石壁上,一副懶洋洋地模樣,脊背卻還是挺直的。
多年來的習慣哪有那麼容易更改。
縱使這人下巴抬得再高,眼角眉梢再怎麼勾畫出輕慢與譏諷的神態,也能叫人一眼看出他潛藏在眼底那股濃烈的厭世態度。
他靠在那,這世上沒有一樣東西是真正屬於他的,所以他將自己藏起來,整日想著外頭那些該死的陽光為何這般刺眼。
直到有人沖他招手,問他:「一起走嗎?」
該死的陽光瞬間變得更刺眼了。
「走去哪?」師忘憂明知故問。
他目光笑盈盈地往傳送陣里一掃,唉聲嘆氣道:「你說,我究竟是哪裡得罪他了,方才你就看著他把我傷成這個樣
子也不管一管我,而且,他還說要砍了我的手啊!真可怕,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我又哪裡敢同他一起走?」
聞言,紀秋檀驟然眉梢一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那好吧,你說得對,他確實是凶了點,偏偏你又是個愛惹是生非的性子,你們兩個碰到一起就總是沒好事,算了,不去也好。啊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歡背後說人壞話,所以……只能當面說了,你千萬別介意啊,我就是比較心直口快一點,我沒惡意的。」
師忘憂:「……………」
眼瞧著站在傳送法陣里的師琅玉唇角微不可查地一勾,仿佛在嘲笑他一樣。暗處的身影頓時一閃,傳送法陣中瞬間又多一人。
「走啊,回家。」
…
傳送法陣在極寒之地開了好幾處,到最後,竟容納了數千人同行。
師忘憂重新戴上了他那猙獰面具。
知裊和寰斐二人頂著一頭被燒焦的亂發被拉進傳送陣之後表情也變了,目光一直緊緊盯著陣中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丟了魂一樣。
而師琅玉也終於是發現了甦醒後的紀秋檀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
對方仿佛對很多東西都喪失了興趣。
法陣中,分明有許多修士一瞧見他便沖他恭敬行禮,態度格外客氣,可紀秋檀卻仿佛是什麼都看不見似的,不聞也不問。
「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他忍不住開口:「不問我這些日子都去做什麼了嗎?」
紀秋檀這才側頭看他,又是笑,眉眼彎彎,目光極盡柔和:「這次回去,我有好多事情要做,想想有點頭疼。」
卻是並未回答他後一個問題。
師琅玉默然看著他,心中驟然有些發慌。
不知為何,總覺得他這個態度格外怪異,但這會兒人多眼雜,也不好再問,只能沉默。
「介意我帶上他嗎?」紀秋檀轉了話題,直接用神念與他交流。
「隨你。」
「……」
師琅玉的表情很淡,語調也聽不出起伏。
但熟悉他的人也還是可以聽得出,他這情緒中多多少少是帶了些不悅。
紀秋檀無奈抿唇,解釋道:「我知道,他說話總是奔著讓你不痛快去的,不過我這次確實是有事情需要他一起去做。」
「不必跟我解釋。」師琅玉側頭看他一眼,「你要做什麼只管去做就是了,隨你。」
「那不行,解釋還是要的。」紀秋檀突然很想牽牽他的手,但這次人這麼多,做什麼都不方便,只能忍著,「你要是不高興了怎麼辦,我首先得顧著你的心情嘛,畢竟你可是我的……」
聲音被刻意壓低,最後那個詞就像是羽毛一般。突然在師琅玉的神念中輕輕一撓。
他喉頭當即便一緊,目光越發幽深起來。
而紀秋檀背對著眾人,只對他眨了眨眼:「回去再說。」
他嗯了一聲,表情瞬間也鬆弛了許多。
後方不少眼睛此刻都往他們這方向看過來,知裊和寰斐目光灼熱又迫切,陸景晗與白聽霜二人也在,其中,就數還沒學會神念傳音的陸景晗擠眉弄眼地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