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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附近的鐵匠不止你一個,但只有你的手藝最好,若是真的能把那種造福萬民的鐵獸給帶到九岳大陸來,往後你牛大寶的名字豈不是要一傳萬里?唔,青潭縣那邊昨日便已經開始動工了,既是友鄰,我想,青運城這邊應該不至於會落後他們太多吧?」
「……」
原來如此。
老牛被說得禁不住握了握拳。
一個人,再怎麼沒有大志向,可是當名利被送到眼前的時候,總還是會心動。
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
若是仙人說的那鐵獸真的能被製作出來,往後人們談論起此事的時候,自然而然也會想到,他牛大寶也是在其中參與了一部分的!
這便是揚名的大好機會啊!!
他應下了這份差事,當即也就被送到了青運城內的一處僻靜院子裡。
推門進去之後,老牛發現,那裡已經有好幾個人在了,院子裡的鐵匠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鄰縣的,以及三個不太眼熟的工匠,看起來好像並不是本地人,聽口音更像是南方的。
沒過一會兒,外頭陸陸續續又來了一批人,身上穿著方便幹活的勁裝,若是沒人說明,壓根沒人看得出來他們居然是修士這些人不朝著仙氣飄飄的形象靠攏,全都是普普通通的樣貌和打扮,這麼一看,其實修士和凡人之間的差別也並不算很大。
至少,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人能看得出來,他們其實是兩種身份的人。
…
安排完那些人各自要去的地方之後,紀秋檀仍舊沒得空閒,轉頭就去了新成立的講經堂。
這個講經堂是由當地一個賈姓富商的宅子改的。
倒也不是那個人有多熱愛奉獻,而是因為他在本地混不下去了而已。
青運城本就是離雲台最近的一個地方,有修士來來去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賈姓富商早年間和合歡宗內幾名修士來往頻繁,關係還頗為親近,因此干下了不少陰損之事,後來合歡宗內部大亂,一群人為了宗主之位爭得頭破血流、死傷無數,沒人顧得上賈姓富商這頭了,於
是他一聽說曾親手誅殺合歡宗前任宗主的紀仙君回來了,生怕自己卷進這灘渾水之中,落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於是連夜捲鋪蓋走人,帶著家眷倉皇逃離青運城。
這麼大個宅子一下子就空了出來。
過後,城主聽聞紀仙君想在他們青運城裡尋個環境不錯、地方寬敞、位置便利但儘量避開主街區的地方,立馬就把這完美符合條件的宅子給獻了出來。
如今,這個宅子變成了講經堂。
主人自然也換了,但卻不是紀秋檀。
而是一個老和尚。
「大師。」推門入內,四周寂靜又祥和。
講經堂現如今還沒什麼人來,空氣清透的不得了,除了那些綠植散發出的清新氣味之外,隱約還能嗅到一絲檀香的味道。
這裡並不是什麼莊嚴的寶寺,待在講經堂里的也不是什麼面容嚴肅的聖僧,而是一個大白天就躲在佛像之後偷喝了幾口酒的老和尚。
紀秋檀進來之後客氣地在佛像之前微微一拜,隨後就聽到有人打了個酒嗝。
「施主,又見面了。」
「……」
濟公仍然穿著他身上那破破爛爛的衣裳,但衣裳卻又不髒不亂,他不修邊幅是真,卻也不是路邊的乞丐,身上沒有異味,只有檀香和酒香兩個味道左右互撞,自有一種詭異而又和諧的感覺,天下獨一份。
「大師在此處住的可安穩?」紀秋檀左右掃了一眼,沒發現取暖的暖爐,「前幾日不是有人到這邊送暖爐嗎,您不用?」
濟公呵呵一笑:「小小寒風,不足為懼,倒是施主你今日瞧著,卻是好像比之前思慮更深了。」
「是嗎。」紀秋檀不以為意地微一聳肩,「最近忙,忙的腳不沾地,想的事自然比較多。」
然而他這麼說完,抱著酒葫蘆的老和尚卻是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這等俗事還不至於叫施主發愁,貧僧只看到施主在為一事憂慮……你可是在想,魂魄歸處?」
紀秋檀神情一怔,臉上笑容忽然便慢慢淡了。
「大師能預見未來?」
「並非如此,貧僧哪有那等神通?只是瞧見施主似被因果所纏,有漸入迷障之勢,才妄議幾句罷了。」
「大師請講。」
「施主乃是天命之人,自當從來處來,到去處去,一切業障海,皆因妄想生,有些事,總是要順應天命方可行事。」
「您也覺得……理應順勢而為嗎?」
「天命如此,但施主亦可從心,施主願意去麼?放下一切牽掛,去到那方未知之地,尋求福祉,卻不知此生還能否歸來。」
「願意,但我卻又心中不舍,無法放下。」
「……」
屋內突然沉默一瞬,佛像前正燃著的香柱啪的一下掉落了一截帶著火星的香灰,落在香壇之中。
濟公晃了晃手裡的葫蘆,醉意朦朧:「施主,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紀秋檀垂眸:「我心所向,實難兩全,又如何活在當下?」
「可施主你心中早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
又是一節香灰落下。
紀秋檀抬頭看著垂眸凝視著自己的佛像,未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