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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失有趣,只是畫風與我截然不同。
我的適合寫進笑話集,而他的則隱隱透著一種名人軼事的風格,很適合寫進作文本或者故事書里,用來激勵小朋友們要向科學家一樣熱愛學習 善於鑽研——我以前還一直以為這些段子是編輯為了騙稿費自己編的。
於是,話題自然而然就過渡到了我爸媽花式讚賞方從心天資聰穎上來。他們兩個理工科出來的人,最欣賞這些聰慧的動手能力強的學生。我爸又特別有名校情結,讚不絕口,把這輩子能用到的所有溢美之詞都送給了方從心。
其實我文科也拿得出手,當然沒有像方從心在理科表現得那麼好,但他很少誇我。我爸很早的時候帶過一次文科班,在那裡碰了不少壁,壁上還長出了偏見,認為文科的孩子要麼是飄飄的,要麼是呆呆的。像我這種頑劣的,本應屬於文理都不好,只因在文科比較好混而選擇文科的那一堆破銅爛鐵里,難得文科成績還不錯的,屬於特例,但矬子裡拔的將軍是不值得誇獎的,何況我哪算得上「將軍」,撐死了就是一個兵長。
「林夢也很厲害的,林老師。我看過她的歷史作業,不是照本宣科式地抄教科書上的話,角度很新穎很犀利。我記得有道題是問秦朝重農抑商,為什麼商業還得到發展,本來歷史教科書只是簡單地提了一句,她卻答出了三個層次分明的要點,可見她思維清晰,見解獨特,知識面廣,這和高中就能用微積分解題一樣難得。只是我們學校重理輕文,國內文科比賽又少,光芒被掩蓋了而已。」方從心浮著一臉笑意,跟我爸說道。
服務員給我倒了杯果汁,我默默抿了口,苦甜苦甜的。
我爸掀起眼皮,看了看我:「那倒是的,從小她就愛翻歷史書,做數學的時間都拿來看野史了。」
「和我一樣,把看語文書的時間都拿來做題了。本質上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更優秀之說。」
我微微抬眼看方從心,似乎看到他腦袋頂上懸浮出一個神聖的光環,背脊上也長出了一對潔白的大翅膀。
我媽更是偷偷在桌子底下踢我,不停給我使眼色。
只聽方教授在一旁道:「那林夢的數學也比你的語文要好些。」說著他從包里翻出一張紙,「我特意把她的作業帶過來了。雖然答案最後都是錯的,但是確實解題思路是很活的,我看也是棵數學苗子。」
我「噗」地一口橙汁就噴了出來。
方教授要生在抗日戰爭年代,肯定是位傑出的游擊隊隊長。上次出其不意地摸底考試,這回又出其不意地曬答題紙,完全沒有套路,讓人上一分鐘天堂,下一分鐘火葬場。
答題紙上根號二和52的問題經不住推敲,我抹了把嘴,幾乎是竄到方教授旁邊,凝神定睛朝著紙上看去。
咦,有人把根號的那一橫偷偷加長了。別人看不出來,我卻是分辨得出的。
方從心是在當時舉報前順帶替我糾正了麼?我默默看向他。
他正憋著一臉壞笑看我的戲。
第29章 不讓退課(7)
一級緊急警報被解除後,我爸抬起屁股,把答題紙接了過去,二級警報又烏拉烏拉地響起來。
我爸習慣性地拿食指一行一行地看過去,時而抬頭打量我一下。
「你去年是不是和我說過,你數學課得了90分?」我爸放下答題紙問我。
我緊張程度不亞於等在產房外面的新手爸爸,等了半天,以為我爸看出什麼苗頭來的時候,我爸反問出了這麼一句。
我爸是不是被方教授拉去做游擊隊隊員了啊?我完全跟不上他的腦迴路了。
我爸看了看我媽,又跟探照燈一樣從頭到腳把我打量了一遍,言語間難掩興奮:「你上次說90,我還不信,現在看看,你跟你媽一樣,數學慢熱了點,但好歹趕上了末班車。」
他往椅背上一靠,道:「我就說嘛,我跟你媽都是理科生,生的孩子怎麼會不喜歡數學。」
我媽也過來湊熱鬧,撿起答題紙左看右看:「你看,老林,數學一旦有了起色,就跟打通任督二脈一樣,進步很快的。是不是啊,馮老師?」她放下紙,又睨了我和方從心一眼,「這人只要有了動力,就沒有幹不成的事。」
我隱隱覺得事情的發展要朝著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便力挽狂瀾地說道:「運氣好才這樣的。方教授的數學課是有名的難,我擔心我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水平,恐怕是要掛科的。今年我要保研,還是穩重一些好。」
說著,我朝我媽眨眨眼,讓她不要戀愛腦,一定要以大局為重。
我媽心領神會:「那倒是的。老方,你看我家小夢不會不及格吧?」
方教授說:「你們如果擔心的話,那就這樣吧,你讓小夢每周來我家,我給她親自補課,怎麼樣?」
我又隱隱地覺得脫軌的火車要朝著我的臉碾過來了。
「方教授,那多麻煩您啊。反正我念完這個學分,以後也不用數學了,不如穩妥點,我退課選個普通難度的課程,您也輕鬆些。」
「小夢,你這個思路就狹隘了。現在各行各業的研究都和數學掛鉤了。在美國,越來越多的文科科目正在用數學的方式統計 建模做研究。如果你想在學術之路上走得更遠,數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了,方教授,數學只要不成為我的絆腳石我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