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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老師說:「我以為他在美國出了事,不想被別人看笑話,走投無路才找我來的,就跟他一起吃了個飯,問他怎麼回事。他一直沒說,又向我打聽長寧找工作的事。我介紹他去了力拓,他做了兩天,又跑來應聘我們教研組。做了一段時間,有天晚上他找我散步,我想他可能是又遇上什麼問題了,結果他跟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她瞥了瞥我,我心領神會地問,「嗯,我哥在這方面確實不大講究章法。他是不是散到廁所門口和你說的?」樊老師仔細回憶了一下:「我不記得了,因為我那時太震驚了,其他的事都沒注意。第二天我冷靜下來,依照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他的真心不見得可證,所以我決定不去管他,甚至想他可能是因為在美國受了刺激,在學校又過得太閒的緣故,建議讓他去做班導分散下注意力。結果他真去了,一邊做班導一邊給我發了張報表,詳細匯報了美國十年期間感情的波動表。我仔細看過了,認為這些數據不符合本福特規律,涉嫌造假,也駁回去了。」「......」是我誤會了,其實你們最配。對話進行到數學層面,我就無話可講了。而且我有強烈的預感,袁崇峰不會出大事。因為他喜歡的人還沒有在手術室外痛哭流涕,沒有悔不當初,沒有痛不欲生,大概率這事兒不會在中途悲劇掉。我轉頭看了看紅色的手術燈,想電視劇里演這一幕,要麼是醫生出來搖頭「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要麼是「病人度過了危機,搶救成功」,一瞬間就過去了的事兒,現實生活真是度秒如年。這時,從手術室里突然出來一個護士。我拉著樊老師連忙圍上去,問:「護士護士,他還活著嗎?」「就斷了個肋骨。你說呢?」「不是說昏迷不醒了嗎?」「腦震盪了。送進手術室病人就醒過來了,說太痛了,不如再昏過去,還挺貧。你們別那麼多人圍著了。主任還嫌裡面護士太多,把我攆出來訂餐了。他胃不好,要儘量三餐有度。」「.......」這位小護士,你不要在我醫鬧的邊緣反覆挑釁。
第68章 不可貪嗔(2)
確認袁崇峰平安無恙,我準備去外面給柯路打個電話,給他報個平安,也關心下他的精神狀態,手機號碼還沒翻出來,張子琴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你男朋友來我們醫院了。」「他來找我了?」「你也在這兒呢?但我看見他和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的一起來的,是不是那個你們口中的佟筱?」「他在哪兒?」「住院部。」「幾樓?」「十八樓。」這麼吉利的樓層大概是暗示他們等下要一起去地獄十八層。我問她:「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因為他來的是泌尿科。我最新實習的地方。」「臥槽,他——他——他——」「不是他。你來了再說。」我火速飛至十八層。我看到張子琴的第一眼,竟然還有心情仔細欣賞了下她的新髮型。Tony老師吹出來的菊花經過這幾天枯萎了,變成了一坨海帶,雜亂地披在張子琴的頭上。我想這要是我,就拿著柳葉刀找Tony去了。可見每個人對事物的敏感點不一樣。我可以用柳葉刀對準Tony,但張子琴卻敢對準姦夫。而我對姦夫的態度是,他泌尿系統沒問題吧?張子琴領著我走到一個病房門口,指著裡面一張病床對我說:「他們來看他的。」我趴在窗口看。病床上躺了個老頭,正用方言大聲跟佟筱說著什麼。「怎麼了?」張子琴說:「他尿不出來,說是你男朋友打的。」「納尼?!我屎拉不出來還是中美關係不好的鍋呢。」張子琴拉了我一把:「一看就是個老賴,在門診那裡哭天搶地地非讓醫生辦入住,一住進來就開始訛錢。」「那老賴和佟筱是什麼關係?」「登記資料上寫的兩人是父女。」我瞪大眼睛表示驚恐,張子琴說:「你怎麼還不進去?你男朋友都見別的女生家長了。」「喂,你挑撥我倆關係有什麼陰謀?」張子琴鼻孔出氣:「寬容大度在感情世界不算什麼優點。誰知道男生會不會因為女生可憐得像一隻小貓就忍不住摸一摸呢?尤其是你這江山剛打下來,基業不穩,不能掉以輕心。」張子琴的話好像有幾分道理,可是這樣會不會顯得我對他很不信任啊?我糾結的當口,張子琴說了句「我要忙去了沒時間陪你分析」,將我往前一推,我「啊」地叫著闖進去了,立時吸引了全病房人關注的目光。我往後退了兩步,一邊說「走錯了走錯了,我想去的是婦科——」方從心好像很緊張地看了我一眼,然而他並沒有攔我出去,也不像電視裡演的那樣追出來說:「你聽我解釋。」可能也是因為我沒有跑的原因。我在門口那裡磨蹭了很久,方從心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病床邊,和佟筱說話,仿佛我就是團空氣。倒是佟筱欲說還休地瞥了我好幾眼,似乎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我猜她想說,你沒見我們在一起嗎?還不快滾。老子還真不走了!我出了門轉了個360度的彎又進去了,大步走到方從心面前,把地上剛撿的外賣單遞過去,大聲地問:「你想吃什麼?」和我幾乎一起進門的小護士追著我喊:「哎呀,最近城管關了一批附近的餐館,沒活路也不能進病房裡賣飯啊。這裡不讓銷售進來的。你快點出去。」我仔細盯著這個護士瞧了瞧,確定她不是剛才那個從手術室里跑出來的那個,只聽方從心冷酷地說:「不吃。你走吧。」我說:「你看看上面有一道菜是清蒸陳世美,還有一道菜是油炸薛仁貴,你想點哪個,今天特價買一送一。」他無情地說:「這裡不讓銷售,你走吧。」小護士又道:「你快走吧,待會兒護士長看見又要來說我了。」我看了看方從心,見他一點餘光都不賞我,再待下去也是自討沒趣,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小護士還在我後面念叨:「她說的那幾個菜有點意思,我都想點來嘗嘗看了。」回到手術室外的等候區,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分外委屈。且不說我最需要男朋友的時候,男朋友陪在另一個女生身旁,我都撞破他倆背著我在一起辦私事了,好歹給個驚慌失措的表情吧,沉著臉當不認識算怎麼回事啊?!我是不會原諒他的了。除非如果他現在立刻下跪道歉外加99朵玫瑰花。十分鐘後。打電話道歉也行。玫瑰花吃不了放不長不實惠。半小時後。微信寫個「在嗎」就當大家相互給台階了。但一個晚上過去了,我沒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第二天一早,母上大人突然通知我,讓方從心趕緊去機場接駕。我嚇得下巴都掉下來了,打個車連忙趕過去。我媽見到我又是一個人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說:「咱這場景能換換嗎?我都看膩了。」我說:「行,下次你坐高鐵來。」我媽黑著臉去排計程車的隊,排到一半問我:「你是不是和方從心吵架了?」「沒有啊。」「我跟你說,你要是和他分手了,我是不會給你留下家產的。」「說好的你養我呢?」「記住,晚上許下的那些承諾都不要當真,包括媽媽跟你說的話。」我媽頓了頓,大喊一聲:「你倆真吵架了?!」我急著否認三連。我媽擠進計程車說:「反正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你。你快帶我去找峰峰。他人現在在哪兒呢?」「醫院。」「啊?!」「他差點一命嗚呼了!」我誇大其詞地轉移視線。「是不是那個老女人捅的?」「媽——」「你不要嫌我話說得難聽。你想想袁伯伯袁伯母,他們對峰峰的期望有多高,他現在這麼做,是要氣死他們啊。峰峰——峰峰人怎麼樣?」「沒事了,已經轉到住院部了。」「你看看,他都住院了,老袁他們還一無所知,你們真的太不把父母當回事了!峰峰可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為人處世一向穩重,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看就是那個女人吹枕邊風吹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