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我頓了頓,仔細回憶了一下前因後果,琢磨出哪裡出問題了。我指了指剛才那輛紅色寶馬行進的方向:「趙孝孝是我室友的男朋友。」方從心手指頭顫巍巍地指著我,嘴巴一張一合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我輕輕地把他手指頭掰進手掌里,他才吼了一句:「不是你男朋友你這麼上趕著追!」他原地來回走了幾步,又氣勢洶洶地瞪我:「林夢!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罰單簡訊!我剛才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追了怕你難受,不追怕你瞎想,你——你——」「你」了半天,他也沒說出下文來,我忙不迭地說:「哎呀你也不要這麼講。張子琴是我的好朋友。朋友的男朋友就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是說,大家都是好姐妹,當然要當自己的事情來辦了。」我見他怒氣未消,連忙轉移話題:「哎呀我現在搞明白了。那趙孝孝肯定是出軌了。那女的百分百不是他姐妹。我現在就給張子琴打電話。」我作勢掏出手機,方從心突然又叫住我:「你等一下。」「怎麼了?」「你不要什麼事都這麼說風就是雨的,也許真有可能是妹妹或者姐姐。在沒搞清楚之前,你先不要通知你朋友,免得她亂想。」我點點頭,想了一下又覺得哪裡不對勁了:「哎不對啊,你這人怎麼這麼雙標?剛才你還跟馬景濤附身一樣罵我自欺欺人呢。」「我有嗎?」我伸出兩隻手,虛空地前後晃著:「喏,你就是這樣晃我。我臉上還有你剛才噴我的唾沫。鐵證都在,你休想抵賴——」還沒等我說完,方從心已經往停車的方向走去了:「餓死我了。」我在後面緊跟著碎碎念:「方從心,你這人不客觀啊,哦張子琴的男朋友可以有姐妹,我男朋友就活該沒姐妹啊?我跟你講,男朋友老公一定要找有姐妹的哦,萬一以後夫妻兩人有什麼問題還可以找小姑子商量啊,養老的事也可以均攤一下——」「砰」,方從心在我前面關了車門。我邊說邊走到副駕駛位,不料開車門未果。我拍拍車窗:「開下門。」「別上來了。你給我指揮交通去。」「為什麼?」他指了指折起來的後視鏡:「看不清路。」「剛才也看不清路,你開得不是跟車神一樣?」「所以我吃了罰單。」我一時語塞,望了一眼那綿綿長長一波三折的胡同小路:「可是很長啊,得走很久吧?」「我看看我收的罰單是多少錢的。」「再長的路也有走到頭的時候。」我一揮手:「倒——倒——倒——」雖說我盡職盡責地做了指揮員,但聖上允我上車的時候臉色依舊不大好看。我心說哪怕我沒及時指出捉姦的對象和我沒有直接關係,也罪不至死吧。瞧這肅穆莊重的勁兒,都讓我懷疑我們開的並不是一輛普通的私家車,而是一輛通往火葬場的靈車了。靈車快開到我家的時候,我實在憋不住了,探尋問道:「那罰單多少錢呀,值得你生這麼大氣?挺好看的一張臉,老沉著顯擺你腹黑呀。我跟你說現在腹黑的男主都不流行了,現在女孩子都喜歡溫柔貼心懂事的了,你這樣追不到佟筱的哦——」「五百。」方從心斬釘截鐵地阻止我跑題。「五百呀,也還行。要不我還了您消消氣?分期行嗎?我保證一年付清。你看啊,明年就是2020年了,2020年我們國家就實行全面小康了,那時我肯定有錢了,明年我一定還得上。你瞅我幹嘛?我跟你講,你現在懷疑我就是懷疑國家——」「你能更胡說八道點兒嗎?」他把著方向盤拐了個彎,把車倒進了路邊的小坡道里,利落地下了車,但我眼睛比腳快,我瞄到了他下車時偷偷笑了下。我顛顛地跑過去,嘴欠道:「不生氣啦?你說說你大老爺兒們,跟我一介女流生半天氣,要不是你長得好看,你早就注孤生了懂不懂——」方從心冷著臉說:「你剛才不是說,找男朋友還得找有姐妹的嗎?像我們這種獨生子本來就是注孤生的,長得好看又有什麼用?不像某些人,李琦啊峰峰啊徐正啊——」「方從心你的心眼可太小了吧?什麼話都得被你拎出來批鬥一番,我招你惹你了——」正說著,有什麼東西晃過了我的大腦皮層,我一下子頓住了:「哎,你怎麼知道徐正的?」「阿姨以前提過。好餓,要不要先去附近買點吃的?」「我媽?」我叉著腰說:「不可能,我媽都不認識徐正。」「嚯,瞧你這地下情。」他酸溜溜地丟下一句。「什麼地下情?你說我和徐正?」方從心插著兜在前面走:「我又不是你媽,你沒必要瞞著我。」他頓了頓,剛才小家子氣的樣子蕩然無存,一臉關切地看我:「前一陣子阿姨搓和我倆的時候,你不和她明講,還有,我聽說徐正也是學數學的,你也不找他幫忙。你倆是不是出問題了?」當然出問題了。徐正這個月的餐費還沒打進來,十一長假也沒來找我混,我猜他可能是追到我們數學學院長得最好看的學妹了——這是他考我們學校研究生的主要動力。馬雲說,情場得意學業就不會得意,我很擔心他考不上研究生。方從心見我沉默許久,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一個大哥哥一樣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聽說大四是分手季,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是難免的,只要兩人一起面對,總會過去的。你們在一起好幾年了,感情想必也很深厚,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就別輕言放棄。」說到後來,方從心的口氣慢慢變得硬邦邦的:「這些經驗我也是從書上看到的,不見得准,我隨便講一講,你隨便聽一聽好了。」我覺得方從心說的話特別像我翻數學參考答案的樣子,就是看著每一步都很有道理,但你連起來看還是完全沒明白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