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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在這個崗亭前,他被隔壁區武術隊的幾個人圍毆了一頓。理由簡單粗暴,他在市中學生運動會的武術散打比賽上贏了他們,中斷了他們蟬聯五年冠軍的美名。
爭執於是就產生了,他們罵他這么娘氣,肯定沒有媽。他就和他們打做了一團。
大家都是有武術底子的,一對一還好說,他一個對他們好多個,那肯定寡不敵眾。
就在這個時候,駱姚和她的幾個同學出現了,大呼小叫著「警察來了」,把打他的人趕走了。
十六歲的駱姚和十四歲的他,也已經有三年多沒見了。駱姚一家是他十一歲時,就搬出了老弄堂。
還是駱姚把鼻青臉腫的他認了出來,她說:「小孩,你現在這麼高了啊?」
他這才認出了駱姚,弄堂里讀書成績最好的那一個,也是小時候披著窗簾扮演白娘子和許仙的遊戲裡,點名要他演許仙的那個白娘子。
駱姚見他被欺負得這麼慘,當下就嚷嚷著要報警,顧行舟立刻拉住她的手。
他的力氣大,一把就拽住了駱姚。他朝她堅定地搖搖頭。
駱姚不是個會強迫別人的人,她也就隨他的意思了。
但是駱姚臨告別前,問他,「你怎麼被人欺負啦?你現在是不良少年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駱姚又問他,「小孩,你現在讀書成績好嗎?」
這一次,顧行舟搖了搖頭。
駱姚熱心地說:「禮拜六你過來這裡,我幫你補習?」
鬼使神差,顧行舟點了點頭。
駱姚不知道的是,她的父親駱啟東先生,和顧棠舟小姐的開始,也源自於一段內容差不多的對話。
「還沒找到工作嗎?是英語不太好?」
「是的,讀的大專不太好,我自己也不大努力。」
「英語這個東西,補補課就可以了,禮拜六你過來我公司,我幫你補課。」
顧行舟當時聽得有點耳熟,想起老弄堂的老宅里,姐姐向奶奶講著和以前住斜對門的駱叔叔的這這那那,他十四歲的心思突然觸類旁通了。
駱姚和她的父親駱啟東,同時在熱心地給顧家姐弟補課,他們父女兩人是不知道的,只有顧行舟一個人知道。
他在駱姚的面前,是個長得有點漂亮的沉默內向的小孩,因為被霸凌而有點可憐,不會有什麼壞心眼,也沒有什麼殺傷力。
顧行舟知道自己在駱姚這裡的形象,所以他不會說任何超出駱姚認知以外的話。
而且駱姚給他補課很仔細,把初中的知識點整理得很全面,比他們體校老師講得動聽多了。
那段時間裡,他的成績上升得很快,很快就擺脫了差生的行列,讓葛建楠他們幾個大跌眼鏡。
不過就是好景不長,一年的功夫,他的姐姐就和駱姚的爸爸,給鄰居們發了喜糖。
駱姚應該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她就不再出現在老火車站了,原因嘛,不說他也知道。
顧行舟想得有點出神,冷不防身後伸出一隻手,一記左勾拳正要往他的下頷襲去。他重心一退,向右閃身避開,隨後右腳蹬力發勁,左腳往後一退絆住後面那人的右腳,雙臂一使力,便將那人制住。
葛建楠大叫一聲「鬆手」,顧行舟把手鬆開。
「老大,威風不減當年啊!」葛建楠甩著手腕子抱怨著。
「你怎麼來了?」顧行舟冷冷地問。
「我從你家跟過來的,你一路在想什麼啊?竟然沒發現我的跟蹤。」
葛建楠是他們體校的這個小團體裡,專門負責搬救兵的那個,顧行舟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動機。
「又和四中那幫人約架了?」
「你去不去啊?」知道他已經很久不打架的葛建楠腆著臉問。
「沒有我打不贏吧?」
葛建楠立馬點頭,「他們今年有兩個高三復讀生,有點厲害。老虎說放散打賽上,你不一定會贏。你只顧著學習,都兩年沒參加散打賽了,不知道現在新人的厲害了吧?」
顧行舟沒有答他,只抬腕看看表,「你應該走了。」
「去不去啊你?」葛建楠做最後的掙扎。
顧行舟的表情冷下來,葛建楠往後一退,抱了個拳,撒腿跑了。
兩年前,顧行舟是他們這群人里散打功夫最了得的那個,他們一起挑釁別人,也被別人挑釁,或因為面子,或因為一些其他爭執。
體育生里,總有一小撮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混在一起最後混成小混混的樣子的。但他們中的一多半人,肯定是家裡沒有人管束。
顧行舟家裡就是這樣。
他的爸爸和媽媽偷渡去歐洲洗盤子賺錢,家裡只剩下奶奶、姐姐和他三個人。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對他的未來沒什麼主見,由著他因為從小被爸爸送去少年宮武術隊學了幾年武術的特長,往體校生那個路子走過去。
他在外面被欺負了,回家也搬不了救兵,最後只好自己當自己的救兵。
顧行舟在武術上頭是很有些悟性的,學習拳術腿法都要比旁人快些。好處是參加各種比賽拿了不少獎。也有壞處,身手好了難免遭人挑釁,挑釁多了難免多幾次拳腳較量,較量多了難免分成了派別,一連串連鎖效應,最後就變成了小混混的樣子。
和駱姚重逢的那天,他因為比賽受了點傷,所以拳腳上吃了虧。如果不是駱姚及時出現,恐怕最壞的結果是他要去醫院打石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