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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行舟坐著的椅子背後,有一扇朝西邊的窗,打進來一束刺眼的夕陽光,照得駱姚的眼睛發酸,她偏過頭去。
顧行舟站起來,走到了她的跟前,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把她的臉正過來。
駱姚就只能瞧著他的面孔,仔仔細細地。
「把鬍子颳了。」駱姚說。
「什麼?」顧行舟一愣。
「你現在已經就沒有小時候長得好看了,現在留鬍子更加不好看。」駱姚悶悶地說。
顧行舟握住駱姚的手,「好的。」
顧行舟把駱姚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當他知道她決定去紐西蘭生孩子的時候,他才知道,他是真正地、完整地擁有過她的。
既然擁有過,就不想再失去了。
他是怎麼和姚青雲女士在電話里說的呢?
他說:「我十四歲的時候,知道我姐姐跟駱姚的爸爸談戀愛後,我就很想去看看駱姚。我去了她的學校,看到她當升旗手的樣子,和小時候一樣神氣。十六歲那年,我和她重逢不是偶然,因為我一直跟著她。我不懂怎麼補償駱姚,所以她怎麼做,我都隨她的便。那個時候,我只知道,她肯定不願意和我一直下去。我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是我們的終點。她什麼都不跟我說,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只知道我姐姐,和她的爸爸,還有和您發生的事情,讓她很討厭顧家。這種討厭,讓她不惜用她自己來報復。在她面前,我沒有任何立場。
「被駱姚的爸爸罵走以後,很多年,我以為我會忘了駱姚。我跟著大哥幹了很多危險的活,每次做性命攸關的工作時,我都會想,我還沒見駱姚一面,如果就這麼過去了,不太值。
「我們這次重逢,她跟我說了一些話,我才知道她是怎麼看我的,不管再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想離開她了。所以我希望您能夠同意我和她在一起。」
他講完這些話,電話那頭的姚青雲女士沉默良久,最後輕輕一嘆:「姚姚一直是喜歡你的。但是有些話,你要跟她說明白的,她也是一根筋的。」
顧行舟也仔仔細細看著駱姚,看著這個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一直看著的女孩,把她從女孩看到了女人,把她一直看到了自己的心坎上,骨髓里。
他蹲在駱姚的面前說:「我們之間,那麼多年荒廢過去了,能不能重新開始,我原來心裡是沒有數的。但是,現在我有數了。我以後不會像先前那樣,跟你過不去,跟自己過不去。」
那一束夕陽光漸漸斜過來,最後還是打在了顧行舟的身上,好像在他周身鍍了一層金。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駱姚看著月光下崗亭里的少年,狠狠驚嘆過一回。
那是她對他的開始。
現在,沐浴在夕陽光下的他,沒有當年讓她這麼驚艷的輪廓了,可她還是看著他就能看好久。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她問他,「如果和我結婚的話,你覺得你下半輩子會幸福嗎?」
顧行舟伸出手,珍而重之地撫在她的臉上。
「姚姚,你嫁給我,是這個世界上讓我最幸福的事情。殺青後,你不告而別,我就一直在找你,我想告訴你,我們這次又遇見了,我知道我再也沒有辦法過沒有你的日子。」
駱姚慚愧地低下頭,「這些年,我有時候就在想,我駱姚這麼作天作地,我何德何能啊。」
顧行舟把手覆到駱姚的小腹上,「我知道你有孩子的時候,就明白你的心意了。姚姚,小時候,你的紅蓋頭是我揭的,我不會把這個機會留給別人。」
駱姚笑了起來,她伸手像討要擁抱的小女孩一樣,緊緊抱住了顧行舟。
這是第一次,她真誠地、坦率地、把自己全然交付給他。
知道駱姚取消了行程的姚青雲女士,不太在意這件事,她忙得很。
這位閒不住的上海婦女,以五十多歲的大好年華,在這個不大熱鬧的地方居然創起了業,每天風風火火組織各種貨源,居然還談下一個紐西蘭本地美妝產品的國內獨代,最近剛辦好天貓國際旗艦店的手續。最近她還在惠靈頓招了兩個留學生助理,把跨境電商事業做得轟轟烈烈。
她連和女兒講電話的時間,都擠不出多少來。只是聽女兒說最近B超結果下來,胎兒有點大,順產可能會有點困難,她才生了點氣,像所有的上海丈母娘一樣在電話里把女婿臭罵一頓。
把她身邊兩個留學生小助理,聽得叫一個心驚膽戰。
等她掛了電話,一個助理小心問道:「姚總,你對你女婿這麼嚴格的啊?」
姚青雲女士豎著眉毛,一臉孺子不可教,「女婿嘛,肯定是要教他怎麼做人家老公的呀。既要伺候好老婆,又要管理好老婆。現在弄的胎兒這麼大,我女兒生孩子是要吃苦頭的。我不罵他誰罵他!」
另一個助理想要套套近乎拍拍馬屁,「要不把你女兒接來這裡生孩子好了,我們可以幫你一起照顧。而且這裡氣候也好。」
姚青雲女士連連擺手,「這裡氣候哪裡好啦?風吹起來要人命。醫療條件也不如國內。早知道我也不來了,來了簡直就是洋插隊,是來幫阿里巴巴開發大洋洲鄉下大農村的。」
兩個助理都噤聲了,心裡想的是,上海女老闆可真難伺候。
迅速寫完了,全文三萬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