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門被關閉。三池陰狠的目光被遮擋。
他知道,富江能夠自愈,既然如此那就無需將它當成一個人類對待,無需任何同理心。
更何況,他恨他,厭惡他。
籠中的少年是暈倒的狀態,大腦裸露著,一塊被硬生生撕下來的頭皮軟塌塌地堆積在一旁,黑髮短髮如同博物館最頂級漂亮的藝術品一般,就是沾染著血和碎肉,有些骯髒。
半晌,少年的眼睫一顫,沉寂的黑色眸露出,轉了轉,他起身,劇烈的疼痛從頭上的血肉模糊之處傳來。
眼淚啪嗒啪嗒落下,面上卻是無表情的冰冷。
沒有旁人,他一般懶得表演。
但是疼痛太過,他輕輕抬手,觸碰到頭柔軟黏稠的內里,半晌,才堪堪長出新肉覆蓋住頭骨。
該死。
蠢貨。
卑鄙無恥的傢伙!!
少年臉上流露出幾分恨意。
他恨每個不聽他話,不做他奴、隸的人,也恨那些傷害自己、痴心妄想的垃圾。
單薄的衣物又有點冷,冬天,房間裡的空氣寒意橫行,青木一邊咒罵著三池,一邊撿起從他頭上剝下的皮。
失去主人的黑髮像被激活的魔物,蠕動起來。
富江的每一處都是充滿詭異作用的好物。肉、骨、血、發,在青木活著的時候,就僅僅是最美的一部分而已,安靜,無害。
只有當它們被剝離下來,才會顯露出怪物的一面。
青木將頭皮重新戴在頭上,忽然,他想到一個辦法。
青木能夠控制癒合的速度,他現在控制著,只是在自己和發肉間建立起一絲的聯繫就及時停止。
那些黑髮汲取了養分,又沒有完全被青木同化,就像戴在他頭上的帽子,可以稱作單獨的個體,於是快速生長著。
長長的黑髮很快覆蓋住他的脊背。
聊勝於無吧。青木無聊地想著。
他現在正是新奇很久不見的長髮,忍受疼痛的閾值提高一些。被關在這裡很是無聊,長發只是排遣的一種。
第二天,青木在玩膩了長發之前就被一人帶走。
隨後遇見了詩緒里。
他心動到忘記了所有。
她的眼睛比焦糖還要甜膩,比餘暉還要溫暖,看向他時,幾乎讓怪物本就一直沒固定的腦子發出嘰里咕嚕的蠕動細響。
間織詩緒里。
連名字都這麼好聽,有趣。
恢復記憶後的愛意與衝動竟然和沒有記憶時的感受一樣。
一見鍾情嗎?好奇怪,就仿佛怪物的本能已經學會了愛她。目前為止,有了記憶對於青木來說僅僅是知道怎麼與她相處的區別,可以少走很多的彎路罷了。
反正到最後,他總會熱烈地喜歡上詩緒里,與記憶無關。
見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長髮上,青木得意洋洋地心想:
留久一點吧,在我身上留久一點。
隔著籠子看她,又是另一番興奮,他想被詩緒里囚、禁,瘋狂地想,一想到那種場景,渾身的細胞都在尖叫,發出細細的顫慄。
可是這樣就很難和詩緒里親昵,而且,萬一詩緒里遇到麻煩了呢?比如口渴了想喝水。
於是怪物忽略掉存在感極強的劇烈的疼痛,哼著笑繼續將頭皮與血肉隔絕,隱隱滲出的血,被濃密的長髮遮擋。
那些長發得以獲得生命。
肯定能幫到詩緒里的吧?會喜歡嗎?
這個怪物頭一次為了別人維持極度虛弱不癒合的狀態,並且欣喜若狂,期待不已。
每時每刻,身體都在發出警告。
隨著時間加長,劇痛在逐漸深入骨髓。夜晚他忍不住發抖,完全是身體的本能。
詩緒里睡在臥室,他想著,她早上肯定會口渴,詩緒里現在囚、禁了他,卻不驅使他,多麼善良!好可愛好可愛。
那他就應該主動點,有用一點。
那個晚上,他死亡過一次。
是痛死的,人類會因過度的痛而死,他照樣會,這次卻是心懷喜悅的,甚至忽視了疼痛。
詩緒里臥室的黑髮靜止了片刻。
在晨曦照耀時,青木又恢復了呼吸。
黑髮重新涌動,為醒過來的她倒了一杯水。
……
對不起啊……對不起……他無法控制,他嫉妒那個津和的冒牌貨啊!這股感情因為她無意的傾斜而爆發,他急切地想要證明她是否還是親近他的。
真正的怪物展露出另一面,缺少的安全感令他恐慌。
……
青木的頭皮只剩下一點就能完全癒合,他用最後幾縷可活動黑髮和自己的手將牢籠的鐵桿拉得更開,頭上溢出更多的鮮血,滿臉的紅色,隨後徹底癒合,頭髮軟綿綿落下,成為漂亮無害的一部分。
他拖著鮮血淋漓的身體從詩緒里家中走出,不想再一次嚇到她。臉上的分裂體與他徹底分開,他們二人在人煙稀少的小巷分道揚鑣,滿腦子她恐懼的神色,竟沒心思互相挖苦嘲諷。
狼狽的少年走了一會兒便倒下,臉壓著冰涼的硬地,又嗚嗚哭泣起來,像是尋求安慰的困獸。
「嗚嗚嗚嗚詩緒里詩緒里……」
他臉上被分裂體撕開的裂口在汩汩的流血。
疼痛感比不上心臟的陣痛,一股一股將他淹沒,青木想要回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