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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計程車的兩道黃燈散發著光亮,直筒一樣的光道瀰漫著細細的塵埃與飛蟲。
司機彎腰看,背光,整個人的面容模模糊糊。
車內死寂,青木低眸看了眼通紅破皮的手背,甩了甩卻又恢復正常。
等我去看他剛剛幫我墊的手怎麼樣時,看見的就是完好的白皙手掌,連擠壓的紅色都沒有。
「謝謝,沒事吧?」我問道。
青木哼唧幾聲:「好痛哦。」
但我怎麼翻看都看不出一絲的不好,只能安慰幾句。
「啊!!好噁心!!」司機驟然發出尖叫,他臉上的肉都皺巴巴擠到一塊,雙眼驚恐地瞪大,眼白增多。
我嚇得結巴:「怎怎怎麼了嗎!」
司機嫌惡地盯著車燈附近的一處:「沒什麼,就是撞到肥蟲了。噁心死了。」
我鬆了口氣。
司機用車內的毛巾捻走死去肥蟲的屍體,我瞧見那灘血色的乳白色肉,蟲體很小,圓筒形,被撞成一灘紅白。
司機嫌棄地將它扔到路邊,正好在青木那邊,青木望了望,嘴角忽的噙笑:「哎呀,好噁心。還在蠕動呢。」
我小心翼翼地從他身後望去,微弱燈光下,地面上的蟲體在費力地翻滾。
「附近就是別墅區,真不知道那些富人怎麼想的,這裡蟲這麼多。」司機邊吐槽邊上車,重新發動。
青木饒有興致地向那條半截蟲揮了揮手,以示離別。
他心情很好。
一直保持到我家。
我心想我家都成青木的據點了……
洗漱完畢後,房間也陷入了寧靜。
黑夜,私人醫院。
草叢內陡然傳出簌簌的異響,在蔥綠間忽然伸出一隻癱軟的手臂,其上血跡斑斑,中間一截宛如失去了骨頭,就剩軟肉,皮肉陷了下去。
他費力地站起來,一隻腳扭曲的腳掌向後,在草叢裡踉蹌了幾步就調整了過來,整個人宛如歪歪扭扭的屍體,四肢極其不自然,頭也是一百八十度轉向身後,可怖至極。
他走了幾步,抬手——手臂乾癟下去的皮肉已經充氣一樣迅速恢復正常,按住太陽穴,扭動。
咔嚓,咔嚓。
腦袋被一步步轉回來,將脖頸處的肉攪弄出一圈圈褶皺,那張美麗的臉泛著死人的僵白,眼珠子人偶一般轉動了幾圈。
過了會兒,褶皺消失,皮膚重新變得光滑,少年徹底恢復成光鮮亮麗的模樣。
他淡漠地望了眼周圍。
……來醫院的時候,他和那個仿製品特意沒讓其他人同時看見他們兩人,所以醫院的人包括詩緒里,一直以為只有一個[青木]。
雖然他中途被那個垃圾醫生殺死……
青木走向不遠處黑暗的別墅區。
他閒庭信步,在別墅區挑挑揀揀,才選中一棟看似龐大精美的別墅,青木隨意敲響那扇門。
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開了門,他看清楚青木的瞬間,死僵的面容陡然一變。
正準備裝出一副可憐模樣的青木見狀也迅速摸清了狀況,他勾起唇角,「這不是細野醫生嗎?」
他黑色的眼珠幽幽望向細野身後的空蕩之處。
「富江……!富江!」細野喃喃道,儼然魔怔。
「細野醫生,真是太棒了,不管你怎麼對待那個仿製品都可以哦。只要把你的一切金錢奉獻給我……」青木露出興奮的笑意,「而且!我必須要觀賞一番!」
細野知曉[富江]之間的厭惡,他也不需要更多的富江實驗體,只需要專注目前這一個就可以。
……不如說,他現在魔怔般祈求一個「正常」的富江,看著富江就可以!
細野面對怪異扭曲的怪物,日復一日的愈發想念富江正常的美貌——並不是說他失去了實驗的興趣,而是貪婪的,兩者都想要擁有。
任何人——不論前期如何,後面總會成為富江的奴、隸。
日積月累的獨處和實驗體富江那即便外表怪異也一直在散發的魔性產生的不間斷的影響,這些都徹底摧毀了細野的理智與意志。
——所以,這麼多年來才沒有人能夠完整研究完富江,沒有人能夠徹底摧毀富江。
只要靠近他,就會被俘獲,從而摧毀自己原本璀璨奪目的人生和堅定無比的信念與意志。
不論富江的容貌存在與否,不論富江是何種形態。
黑髮少年含笑關上了門。
從外界窺探的視角,能看見即將關閉的房門的縫隙內,少年以剝削者一般的姿態高高在上地站立在原地,和那個邋裡邋遢的男人跟痴迷信徒一樣匍匐跪下的懦弱瘋狂的神態。
門緩慢闔上,地下室鎖住的鐵門傳出被重物撞擊的悶響。
……
第二天,我照常去學校,和青木一前一後錯開了進去。
班上又少了幾個人,桃子還在。
她神情恍惚,似乎神遊在外,在下課時我喊了喊她。
她才顫抖著唇瓣說道:「間織……拓真君他原本要殺我的……可是他誤殺了另一個人……我才逃脫的…」
可是,椅子對她的吸引力太大,她已經無數次幻想過躺在上面名利雙收的夢幻場景,於是又回到房屋,才遇見那副可怖的場景。
桃子囁嚅了片刻,瞳孔瀰漫著畏懼,她看著前排的少年背影,青木一如既往地在班級里呼風喚雨,他側過臉似乎瞧見了桃子,朝她露出一抹看似平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