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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光谷對陽台上的少年喃喃出聲。
那個少年似乎看得見只有光谷一人知道的富江幻象,他勾起唇角,惡劣的弧度。
光谷看見少年伸出手指按著眼部下方的皮膚,跟勝利者嘲諷失敗者一樣,吐出舌頭,拉住下眼瞼,做了個鬼臉。
「略。」
隨後少年便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卻並沒有發出太大的笑聲。
光谷一愣的功夫,他的臉部、身體的皮膚上突然冒出黑色的髮絲。
「呃……啊……」他被迫張大嘴,大量的黑髮從他的喉頭湧出,瞪大的眼眶內也有髮絲探了出來,在空氣中張牙舞爪,散發出詭異的怒氣。
他不能再動彈分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轉動眼珠看向一旁的富江。
頭髮帶來的富江幻象正抬眼看著樓上的人露出滔天的憤怒,盛怒使他的眉眼愈發的昳麗。
一瞬間,光谷被美麗的黑髮由內而外的吞噬,變成一團黑色人型的毛線團。
陽台上的青木這才停止了笑,冷哼了一聲,關閉了帘子。
將屋內的暖光與黑色不詳的線徹底分割。
第59章
在幾個月以前,里澤精神病院失火,兩人死亡,一人失蹤,經過查證,死亡之人的身份已經得到確認,而失蹤的人根據檔案顯示,那人名叫田峰優二,至今沒有找回,他的家人棄他而去,早早去了國外。
於是再沒有人在意這個失蹤的人。
田峰宅也徹底荒廢。
在詩緒里參加高中最後一趟考試的那天,暗夜的樹林,樹葉枝條形成離奇古怪的黑影,在流動的空氣中簌簌作響,帶來陰森的氣息。
田峰終於從林間木屋中走出,胳膊脖頸上密布著劃痕。
他從精神病院逃脫以後,就猛然驚覺自己的外貌並非是朝好的一面變化——他太像富江了。
越來越像,越來越像,眉毛更加的細,黛色氤氳,仿若霧中青山,唇更加的薄且弧度完美,眼睛愈發上挑,中間圓潤如同貓的瞳孔,眼尾卻又迅速向上收起,形成欲勾未勾的隱晦。
他的脾氣也更加的捉摸不透。
終於,田峰意識到了真相。
是富江!富江就在他的身體裡!如同一條蟲在他體內啃噬!
田峰慌不擇路,他發現越和人接觸,越能感覺到性格的變化,於是他與世隔絕,住在林間的木屋裡,靠食物罐頭為生。
長此以往,那種朦朧的被「殺死」的感覺逐漸褪去。
田峰不禁暢快淋漓。
富江!你也不過如此啊!
直到今日,他突然想起他自己的東西還在舊的家中沒有拿回來。
在那天的夜晚,他來到了以往的家,抬眼巡視,只覺陌生至極,但心中並無半分傷感與想念。
田峰未曾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家人的念想,依舊對「戰勝」富江一事沾沾自喜。
他扯掉陳舊的松松垮垮的黃色警戒線,進入屋內。
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推開門,翻箱倒櫃找要帶走的東西。
嘖,這衣服什麼款式,老土。
這個是什麼啊?太醜了!
不行,太便宜貨。
……
他挑挑揀揀,竟找不到一件可以帶走的東西,只剩下一處沒找,床底堆放著他以前的書籍教材還有一大堆漫畫書。
田峰扯出來,看一本封面就往後丟一本,直到一本白色封皮的日記本出現在手中,他褐色的眼睛此刻暈染出些許黑色,瀰漫著寧靜,剛剛還不耐煩的眉眼瞬間鬆開,靜謐非常。
他的身體已然長高,變得纖細,從窗外望進來,認識他的人恍惚之間只覺得這肯定不是田峰——反而像是富江。
田峰的心思本就不算細膩,日記本只寫了寥寥幾頁罷了,還都是些無聊的咒罵,罵作業布置多的老師,罵贏了他的同學。
只有一頁,他寫的非常的細。
[班上的那個間織,竟然被惡作劇嚇哭了,太遜了吧。]
[她還挺忙,又不交朋友,白瞎那長相了。]
[今天和那個間織說上話了,聲音倒是不怯懦。]
記憶在浮現。
她身穿校服,在看見一個被欺負的女生時並未自己阻止,而是去報告老師,膽小又膽子大,說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問,她就撇開眼沒看他,說道:「膽小也有膽小的解決辦法吧?」
她滴落汗水,在跑道上認真地奔跑。
她安靜做題,筆尖在書本上劃出的沙沙聲。
還有告白時,她倏地冷淡下的眉眼,禮貌地拒絕,隨後將關係劃分得一清二楚。
田峰並不是什麼好人,他死纏爛打過一段時間,被老師敲打過,還讓間織被迫失去了一份兼職。
但她依然自己過自己的,熟練地處理掉他發送的垃圾簡訊,仿佛已經處理了無數次。
田峰突然明白,她外表性格的懦弱,對照的卻是無比堅韌無情的內心。
他的心情異常的平靜。
日記本上無疾而終的暗戀,從富江出現開始變得逐漸執著。
「……詩緒里。」他慢慢開口,聲音陡然變得更像另一個人,低著眸,指腹摩挲著那句[我喜歡間織]。
他勾唇笑,眼睛被黑色浸泡,頃刻間全部變成那幽深的暗色,從根部到尾部變成柔軟的黑髮,白皙的皮膚瑩瑩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