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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
一個少年極速掠過,面色極冷。
這座城市無數的複製體傾巢而出,尋找一個少女。
直到小巷前出現一個青木,他站立住,驚喜的神情停滯一瞬,愣了愣,近乎迷茫地看了片刻。
小巷子裡,有兩具屍體,似乎她知道逃不掉了,就一改當初的膽怯,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當場復仇,那個人在錯手捅傷人時怔愣幾秒,一時不察,心口被自己的刀刺入。
青木愣了半晌才將詩緒里抱起來,她雙目緊閉,有幾道淚痕,顯得那麼可憐,像是被嚇到,似乎下一秒就要嗚嗚哭出來。
「……詩緒里……」他小心翼翼出聲。
她的身體軟綿,手臂自然垂下,青木將詩緒里抱在懷裡,懵懂地側耳聽了聽她的心跳——是一片寂靜。
「嗚……」青木皺起眉頭,幾乎是下意識求助般哭出聲,可憐得像被圍困受傷的小獸,「詩緒里……」
看見她的死亡,原來是這種感受。
表面是本能的反應,內心卻驟然空落落、茫然無措,一絲的負面情緒都沒有產生,只有空茫。
他依賴地低頭將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之上,蹭了蹭。
「……是[我]的錯。」他一反常態地說道,並非是他引起的事件,也一股腦攬過來,涌動出無限的自我恨意。
「是[我]的錯……我應該將他們提前剷除的……」少年低低喃喃,已然陷入魔怔的狀態。
「對了,詩緒里你應該不喜歡吃我的肉……其實還有一種方法。」
他說道。
青木撿起一旁染血的刀,先摸了摸詩緒里腹部的傷口,再在自己身體上的相同位置毫不猶豫地刺入,血頃刻間湧出。
明明對於他來說,這種傷口是最普通尋常的,但一想到是她身上的,就覺得比生生被剁碎成碎肉都還要痛苦一萬倍。
「不對……這裡不太好……」青木抬手,將心口的肉硬生生剝開,血流到懷裡的少女臉上,蒼白與艷紅。
他將心口處最好的肉貼在她的刀傷位置,那塊肉一觸碰到少女的身體,便極速鑽進去,膨脹著瞬間彌補缺口。
這種方法,需要一處能通往內臟的傷口,所以他從未想過使用。
肉塊在逐漸探索她的身體,慢慢修補著,恢復著,和同化一樣需要時間。
等她再度醒來之時,就是不死的身體——除了火燒。
而詩緒里並不會完全獲得他的體質,僅僅是獲得以心臟為中心復活的能力,所以永遠只有她一個,絕不會分裂——當然的了,詩緒里當然只能有一個。她是唯一的,只能是唯一的。
青木親昵地舔走她臉上的血痕,抱著她離去。
幾分鐘後,另幾個青木同時出現在巷子口,黑沉的眸掃一眼,定睛在地上的男性屍體上。
到了此時,極端的憤怒反而令他們冷靜。
「死的太便宜了。」
「沒錯。」
「應該受到更多的痛苦。」
谷本晶夫也同樣復活——不過他早晚會被同化,而青木他們要做的,就是讓這個垃圾在被同化之前受盡一切的慘痛。
抱著詩緒里的青木,茫然地走向樹林深處。
他不知道該是怎樣的反應,遲鈍到大腦無法轉動,只想著城市太多人,要找一個安全的無人之地。
草划過他腳踝,他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路途太過遙遠,走不到盡頭似的。
「詩緒里……好遠……」他小聲撒著嬌。
少女在他懷裡貼著他刻意沒有恢復的心口,白色的肋骨血肉里是跳動的心臟,她一靠過去,便靠在他森白的骨上,傳來的是劇痛。
青木倏地落淚。
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詩緒里沒有朝他裸露的心臟吹拂呼吸。
一點一點的,死亡的跡象赤裸裸的展現在眼前。
他無知無覺地走至中央,那裡早就被另外的青木們鋪就出柔軟的乾淨的一處。
青木將她輕輕放下。
「詩緒里……」他又哭了,腹部沒有恢復的傷口不斷提醒著他,在這一刻他才像是終於反應過來,心臟像是碎成一塊一塊的紅肉,腦子在涌動著發出哀泣。
任何人都不能奪走她的任何東西。
就算是死亡也應當是她自願去做的。
而他沒有做到完美的保護。
少年著魔一樣只將錯誤攬在自己身上,當然了,那個垃圾自然會處理,可是他也是一樣啊,他們一樣啊。
應該遭受懲罰。
青木在啜泣,突然,一隻手從後方拽住他的黑髮猛然往後扯。
手的主人是相同面貌的少年,在他周圍赫然是無數個青木面無表情地立在原地。
「[我]做錯了事情,」揪住他頭髮的[青木]冷著臉道,「任何人,都不能讓詩緒里痛苦。」
青木被迫仰著頭,嗬嗬地喘息。
他這時候才真正意識到她的死亡。
遲來的感情鋪天蓋地地湧來,剛剛空茫的內心驟然被滔天的悔恨與怨念填滿,臉上流露出濃重的恨意與憤怒。
他第一次,將一切的負面情緒投向自身。
「……我是……你們也是!!廢物!都是廢物!!」青木惡毒地吼到,被硬生生拖向樹林深處,他的脖頸處裂開一處口,逐漸冒出一個新的頭顱。
那些複製品們也同樣在分裂,鮮血,裂口,新生青木的哀泣詛咒,詭異的人型怪物們步伐逐漸踉蹌,身上的分裂體在迅速消耗他們的生命力,與此相反的是新生頭顱們憤怒又鮮活的咒罵,妄想快速掙脫去接受懲罰,施行懲罰,越來越多的恨意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