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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有屋子,偏偏要跟著我回去,態度自然而然,連我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畢竟以前很多次都是因為他家沒了,或者出事了,這次還以為是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家的操作,內心還在想青木原來懂正常男朋友的含義啊。
結果,我在家門口轉頭跟他說了再見,用鑰匙打開門,剛進屋,低身換鞋,餘光里那個人就跟只泥鰍似的眨眼間就進來,順手關上門,像往常一樣不用手脫,用腳蹬掉鞋,也不穿拖鞋,光腳進入。
我:「???」
我:「你不回你自己家嗎?不是那個別墅……等等!你給我回來把鞋放好!脫掉的鞋要放整齊!」
青木的後領子被我一拽,整個人向後仰倒,但青木意外地平衡性特別好,身體柔韌性也極佳,很快穩住了身形,我看著他的後腦勺,正要繼續說,卻見穩住身形的人忽然做作地搖晃了一下——他裝模作樣地真的向後倒去。
我:「!?!?」
我看出他是做戲——話說這麼明顯誰看不出來啊!——所以及時側身躲開,原以為這人是假裝的,暗自穩定了核心,即便沒人接住也會笑嘻嘻站直。
結果他假戲真做,真就柔弱地要摔倒在地,嚇得我一把拽住他胳膊。
——沒拽住,我也菜,踉蹌一下沒能阻止,青木腦袋猛地砸到門上,哐當一聲,聽著生疼。
「……」我收回手,「沒事吧?」
青木靠在門上,摸了摸後腦勺,他臉色委屈下來,黏糊糊地拖長音:「超——級——疼——啊!詩緒里!」
「……誰讓你突然自己往後摔的,我又不是什麼大力士,你也是個菜,就別送了。」我吐槽,順便詢問道,「會不會撞出包啊?……啊忘了你的治癒能力了。」
青木站直,忽而,他身後的門被敲響。
咚咚咚。
櫻井慎一的聲音:「姐姐你在嗎?」
我剛要答話,走近把青木扒拉開——沒扒開,他像是在忍受劇烈的疼痛,捂著後腦勺,眼淚說流下就流下,一顆一顆,宛如珍珠落盤。
他最懂如何擺弄自己的微表情才能發揮出最可憐的模樣,這份可憐又帶了一點真情實感的氣憤,像是被丟棄的狗看著主人拉回其他狗一樣的氣憤。
我:「……你幹嘛。」
櫻井還在敲,沒再說話,只是敲門聲更加沉悶,一下一下,更加緩慢,一聲接著一聲,宛如沉甸甸的大石壓在心間的頻率。
我揚起聲音準備答話,正在可憐巴巴哭泣的青木立刻捂住我的嘴,我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面前的少年眼眶裡多出的眼淚不住地流,神情卻十分憤怒,出奇的嫉妒,與眼淚的情緒割裂:「不要和他說話詩緒里!他就是一個蠢貨,還毀了容,就算恢復了現在也是一個矮子,脾氣又壞又古怪!還愛罵人!」
他想到什麼,壓低聲音:「而且,他肯定和其他女人交往了!」
理直氣壯地仗著櫻井與青木無關,就使勁造謠。
我被他按住下部分的臉,沒辦法說話,櫻井也敲了一會兒就徹底安靜,估計是以為我不在家就離開了吧?
我拿開他的手:「你又不認識櫻井,胡說什麼呢。快點回自己家。」
「不要不要,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我懶得理他,看著他憤憤不平地收拾好亂放的鞋後,我就回身進臥室,坐在書桌旁準備寫每日的作業。
打開檯燈,更加亮的黃光投射,輕輕籠罩住雪白的書本與墨色的字跡。
青木跟過來,我瞥他一眼:「別打擾我哦。」
青木笑了幾聲,他毫不客氣地坐到我床邊,雙手撐在床沿,肩膀微微彎曲,於是本就寬大的衣領拱出一個弧度,顯露出少年勁瘦,肌理流暢的一小片胸膛與延伸至雙肩、沒入衣物內的精緻鎖骨。
那雙眼睛一旦微抬看人時便極具魅惑力,眼尾狹長,微微上挑,勾子一樣。
「詩緒里——寫字有什麼好玩的,超無聊,還不如跟我一起玩。」
隨著他撒嬌一樣的話語,我已經把視線轉移到書本上,開始解題。
青木自討沒趣,卻也沒繼續吵我,我聽見床下陷的聲音,也聽見他發出的細微的哼唧聲,被子被他卷在身上,宛如蟲蛹。
檯燈盡職盡責地發出光亮,窗外的天色逐漸暗沉,月亮掛在夜幕之上,有螢火蟲在黑暗中飛,劃出一道輕飄飄的綠色螢光。
等我寫完,扔下筆,揉揉有些酸的眼睛,肚子也餓了。
奇怪,青木也沒有早早喊什麼餓了要吃飯什麼的。
床上裹成蟲蛹的人安安靜靜,似乎沉睡,只露出黑色的發與一截白皙的後頸。
我以為他睡了,正猶豫要不要叫醒,那顆頭忽然動了動,換了個位置。
我心中划過不妙的感覺,站到床沿邊,青木背對著睜著眼,鼻子倒是在動,做出嗅的動作。
我:「……」
我扯了扯嘴角:「你幹嘛呢,變態嗎?」
「詩緒里,我是在看有沒有人躺過。」
「除了我還有誰啊。」
「「我」啊。」
「……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青木起身,衣物有了褶皺,黑髮凌亂,額前與臉頰邊的純黑髮絲亂糟糟地貼近又翹起,偏偏顯得這個人的五官更加精緻,美得移不開眼。
「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