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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啟動,我不習慣玩遊戲叫出聲,雖然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愣是沒叫出來。
直到過山車又一次緩慢地向上爬,我才有緩衝的時間。
「好…好嚇人……」但是好刺激。
又菜又愛玩。
我扭頭,青木正側頭在看我,他的雙眸純然,沒有半分玩過山車的情緒波動,說道:「詩緒里,你頭髮亂了。」
說著居然要伸手幫我整理。
「不用……!」我未說完,他的指腹已經到達,冰涼涼的,撩走我耳邊的碎發。
過山車走到了上坡路的中段。
青木眨了眨眼:「詩緒里,你的眼睛。」
「……怎麼了?」緊張等待刺激的我反應慢半拍。
「在陽光下,好像焦糖哦,還有琥珀。」
我注意力不在這裡,不過腦子地回答道:「謝謝,你的眼睛在陽光下挺像黑豆的。」
「?」
過山車向下沖,猛烈的風打在臉上,青木好像說了什麼話,都被風吹滅。
下了過山車,我連後面那兩個陌生人不善的眼神都忽略了,整個人輕飄飄的,踩在棉花里一樣。
青木倒是看見了那兩人,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差勁,還不等我走人就立刻將鴨舌帽戴我頭上,陰影投下,頭頂的觸感讓我一懵。
青木按住我的肩膀,一副護食的模樣,兇狠道:「看什麼看!醜八怪,快滾開!」
我瞥一眼明顯是在看青木而不是我的兩人,沉默了:「……」
總之,他們毫不意外地吵起來了,我夾雜在中間沉默得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
偏偏青木還執著地相信肯定有人在覬覦這個人偶。
青木不是憤怒的罵人,是刻薄的嘲諷,碾壓式諷刺,那兩人再跳腳也壓不過他自帶的高高在上的氣勢。
最後他們丟下一句狠話便灰溜溜逃走。
我人都麻了。
作為男女朋友,理應該去坐一次摩天輪的,可是青木不屑地嫌惡道:「一想到每個廂里都有又臭又不自量力的人接吻,就想吐。」
「你說的我都不想坐了。」
「那我們快走吧!」
「我還要去店裡拿我放的東西,你在這裡等我。」
下午四點,我回到上午工作的地方,拿工資和遺留下的一些細碎小物。
此時的遊樂場,客人逐漸變少,我走回青木在的廣場時,應該能一眼看見那顯眼的人,但我望了半天,找不到人影。
我只好去問附近的一家壽司店的服務人員:「你好,請問你看見一個黑頭髮黑眼睛的特別好看的男生嗎?」
「誒?」服務員回想片刻,「好像十幾分鐘前看見他和兩個人走了。」
我驚了:「啊?」
他沒等我啊?雖然以前也有沒等我自己走的情況吧……
我決定按照服務員說的方向去找一找再說,順便還拜託了廣播站的工作人員播報一下。
於是在傳遍整個遊樂場的廣播聲音中,我前往尋找。
——「青木富江同學,請您聽到廣播後,速到服務台,有人在尋找您。」
——「青木富江同學,請您聽到廣播後……」
一共播報了三遍。
我走了幾百米,沒在顯眼的地方找到他,反而是在偏僻沒有設施的綠化帶找到了。
那是由一扇捲簾門關閉的裝打掃工具的小房子,捲簾門離地有一絲縫隙,但需要人趴在地上觀察才會發現。
起初我並沒有找到,張望片刻,「青木——?」
直到捲簾門發出輕輕擊打的聲音——
十幾分鐘以前。
四點零三分,青木在廣場等待。
四點零四分,遇見那剛吵過架的兩人,兩人思考過後依舊壓不住對青木的痴念,覺得他身上帶著足以蠱惑人心的魅力,以至於能忍受他的壞脾氣,於是軟化了態度再次搭話。
四點零六分,再次起爭執。
四點十分,兩人失去理智,破口大罵,揚言要他和那個同行的女的不得好死。
少年徹底冷下臉,幽深的眼珠仿佛在拉人落下地獄。
他忽的一笑,「那我們去那裡吧。」
四點十二分,在捲簾門內,那兩個人被青木三言兩語激起互斗獨占的心思。
四點十五分,青木死亡。兩人重傷聽見了廣播聲,慌張潛逃,在外界又因為爭執,其中一人被殺,另一人徹底變成逃亡者。
四點二十分,躺在冷硬水泥地上的少年眼睛恢復了神采,從捲簾門的縫隙里,詩緒里正好找過來。
他的脖頸處有嚴重的勒痕,脖子呈現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烏青紅色混亂一片。
那雙黑眸忽的一眨。
詩緒里被捲簾門內的敲響吸引,宛如一個無知無辜的跳入圈套的可憐少女,疑惑又猶豫地靠近。
「青木?」她問道。
地上的少年聲帶撕裂,並未完全恢復,緘默地注視,沒有答覆。
只是從縫隙里遠遠看著她,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視,平靜如死水的黑色潭下,沉浸出翻湧的渴望。
他也不知道在渴望什麼,只覺得在縫隙里逐漸靠近的詩緒里特別可愛。
脖頸的傷痕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復,在詩緒里到達時已經恢復如初,她蹲下來,打不開捲簾門,便將頭低下,往底下的縫隙看,琥珀一樣的圓潤眼睛出現在縫隙里——剛好對上倒在地上,特地靠近縫隙的青木微彎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