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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忽而淅淅瀝瀝的下起雨,玻璃窗被雨滴不住地拍打,滴答滴答。
連成串的雨映入我的眼帘。
糟糕,沒帶傘。
我正要下樓,在樓梯上忽然看見下一層的樓梯口處有一人路過。
熟悉的身影讓我頃刻間僵住了身體。
——伊堂亮。
還在潛逃的人之一。
他似乎也注意到我,目視前方的吊眼凝滯一秒,毫無徵兆地轉過來。
我:「!!!」
我迅速跑上樓,雨滴聲遮擋不住後方沉重的腳步聲。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是來找青木的,還是說——
是來找我的呢?
我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忽覺頭皮一痛,驟然向後跌去,手機掉落在地,亮起的屏幕熄滅。
伊堂亮拽住我的頭髮向後,我摔倒在地的同時也被向後拖著。
「伊堂——!」我奮力拽住他手腕想要掰開,無果,他的青筋暴起,咬著腮肉,面目如同雕塑一般露出麻木的狠意。
我翻過身趴在地上,盡全力推了他一把,他趔趄一下,手掌一松,我的頭髮解脫,連忙向後面跑去。
身後的腳步聲緊追不放,我跑進雨幕,雨滴砸在臉上,氤氳了視線,潮濕的氣息包裹,慌不擇路,鞋底踩進水坑,濺起一連串水花,整個人濕透。
心臟的砰砰聲逐漸蓋過雨聲,氣喘不過來,手足麻木只是機械地逃跑,顫抖、大腦空白一片,被比自己強大幾倍的人追殺,瀕死感逐漸強烈。
到達校門口時,大門緊閉,我慌忙打開守衛室的門,赫然發現眼熟的大叔被捆綁,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麼多膽大妄為的瘋子呢?!
我內心哭得嘶吼沙啞,表面卻乾巴巴的,全然呆住。
就像一根線,隨著這段時間無數詭異危險的事情逐漸拉緊,在這一時刻有拉斷的預兆。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十幾年的經歷從沒有這一年這麼驚心動魄。
即便以前也有過,自己一個人生活,又是學生,總會遇到無助的事情,硬剛都沒有辦法,打也打不過,罵也不痛不癢。那一瞬間,除了觸碰法律底線拋棄自己的未來似乎再沒有反抗的出路,以前的那時也是舉目無望,但總歸是忍下去了。
如果我有後盾的話,如果我有一個家的話,或者說,至少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大人的話……就連院裡的人也可以朝裡面的院長老師志願者抱怨、尋求幫助啊。
他的身影在雨幕里若隱若現,我扭頭往一旁的器材室的方向跑,也不知道該跑哪裡去。
路過一棵大樹時,樹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拽住我,硬生生將我拽下來,栽進一個冰涼的懷抱。
我的額頭抵住了對方的胸膛,他分開了腿靠坐在樹底,我一栽下便跌坐在他長腿形成的圈裡。
看見他低頭端詳我的那張蠱惑的臉,我面上已經分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淚水,只知道一出聲就帶著哭腔:「青木……」
青木也濕透了,黑髮發梢滴著水,皮膚愈發蒼白,黑與白的鮮明對比如同濃烈的畫,那顆淚痣不受雨幕的遮擋,反而更加耀眼妖艷。
他的眼神很是平靜,指腹摸上我的眼尾,「詩緒里,濕掉了。」
我根本沒辦法管他話題歪掉的語句,哭著道:「躲這裡也沒用啊,肯定會被發現的……」
「不會,」青木勾起一抹笑,「因為會被別人絆住。」
我沒問是誰,緊繃著身體等待,青木卻很是放鬆,校服襯衫濕透貼在皮膚之上,他毫不顧忌地伸手將我抱住,我這才鬆了緊繃的線,腿軟地渾身沒了力氣,跟個無力的人一樣徹底靠在他懷裡。
……
伊堂亮正要追過去,被一個男人阻擋。
那男人很是奇怪,眼珠子外翻,身體偶爾抽搐,頭和身體仿佛分離,四肢由另一個意識操控,頭卻失去了思考能力。
「什麼東西……!?!」伊堂亮過來正是不忿自己被富江毀掉的人生——沒錯!都怪富江啊!他如果不勾引自己,自己怎麼會入迷呢?都是他的錯……誰讓他長得那副樣子的!?他一定要殺了他!
自己一個人躲避的伊堂亮並不知曉自己埋在荒野的肉塊有何作用,因此現在驟然見此場景,心下陡然一慌。
如果詩緒里在這裡,就可以發現那男人正是下午被送進精神病院鑑定的男人。
他手臂的皮膚鼓起一個又一個可活動的包,在他身體上遊走著,衣物被活動的鼓起弄出些微可怖的起伏。
在雨中,那男人正在迅速發生蛻變,仿佛他體內的東西等不及了,擅自催化了同化速度,骨骼迅速重塑,四肢扭曲成一團,五官移位,人皮鬆弛下來,一圈一圈的褶皺耷拉下來。
鼓起的包一個接一個炸裂。
啵。
啵。
伊堂亮驚恐大叫:「呃啊啊啊啊!!!」
……
我的耳朵貼上一雙冰涼的手,隔絕了雨聲與無數的聲音。
等了很久,也不見伊堂亮過來,他說的是真的。
我徹底放鬆,於是崩潰的情緒上涌,嗚嗚嗚哭泣,不用青木抱緊我就尋找依靠一般抱住他的肩膀,「嗚嗚嗚嗚以後怎麼辦?萬一他們還要再來呢?」
我額頭抵在他胸前,哭得差點喘不過來氣,頭髮濕漉漉貼在耳側,青木的手臂搭在我的腰間背部,他抬手覆蓋住我隱隱發痛的那塊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