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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顧許茫然地站在水果店門口。
屋檐外的雨頃刻間變急,無比嘈雜,像飛快的利箭一齊從天空中射下。
顧許愣了幾瞬,有人急匆匆從雨中跑上台階,顧許被撞了下肩膀。
「對不起。」那人道歉後並未逗留,直接進了店裡。
顧許被撞得身形趔趄了下,還保持著將手機舉到耳邊的姿勢。
聽筒里喘息聲還在繼續,甚至更為急促和激烈,音色像極了她熟悉的兩個人。
不,顧許艱難地吞咽了下。
有些喘不上氣。
黑色裙擺和手中遮陽傘滴著雨水,它們的主人思緒陷入混亂。
不可能。
顧許不停在心裡重複這三個字,微彎著腰,一隻手痛苦地捂住心臟的位置。
「你還好嗎?」
身後忽然傳來陌生嗓音,清冷卻溫柔,帶著點與世隔絕,縹緲的淡然。
顧許手向後微抬,示意自己沒事。
她發現自己根本開不了口說話。
很想哭。
抬頭望天,眼淚順著臉頰滑落,顧許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哭了。
擦掉眼淚,掛掉電話。
她決定親自去確認,心裡仍舊抱著一絲是自己想得太多的期望。
提起遮陽傘,撐開,顧許看見自己左手還拎著一袋橘子,登時不想要了。
她回頭,看見身後立著個白衣女人,女人穿著正式,上衣是件白色雪紡襯衫,有點眼熟,下.身是白色西褲,她此刻沒心思觀察陌生人的相貌,只看個大概氣質,整體有種溫柔的知性美,直覺對方是剛才關心她的人。
她仍然站在原地,只向後側身,將不久前買的橘子遞給對方。
女人神情微訝。
時值盛夏,但是暴雨天氣,大雨傾注而下後,天涼,風涼,雨也涼,加之顧許方才還被飛馳而過的轎跑濺了一身水,身上濕濕淋淋,更冷了。
顧許身體本就弱,此刻臉色有些發白,口紅修飾下的精緻花瓣唇微微顫抖。
女人上前一步,嘴唇微張,似要開口說點什麼。
顧許彎腰,將手中那袋橘子往女人腳邊一放,撐開青白撞色的小雛菊遮陽傘跑進雨中。
女人站在屋檐下,看著顧許漸漸跑遠。
顧許背影消失後,女人彎腰撿起腳邊那袋青色蜜桔,又看向面前的雨幕,撐開一把寬大黑傘,也進入雨中。
……
上了車,密集的雨聲隔絕大半,刮雨器開始工作,前路依舊看不清晰。
雨太大,暫時不能開車。
周露背靠后座,扭頭看向被她放在副駕的蜜桔。
忽然,手機鈴響,周露接通電話,「顧老師,我到您家附近了。」
電話那頭,顧安摘掉口罩,快語速道:「對不住,小周,老師這裡還有一場緊急手術,可能要晚點才能見你。」
「沒關係,」周露身體向副駕微傾,指尖觸到一個青色蜜桔,「老師您先忙,忙完再聯繫我就行,我今天不急著回鄉下。」
說完,周露聽到電話那頭,老師嘆了聲氣。
她知道這聲嘆氣的原因,悶悶地捏了一下青色蜜桔。
顧安憋了一肚子話想跟自己這個學生說,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那邊護士已經準備好下場手術,在叫他了。
「小周,這樣,你先去我女兒那兒,今天我女兒生日,有個聚會,地址就在我家旁邊那個中式酒樓,都是年輕人,你去那玩玩,也好打發時間。我女兒是顧許,小周你知道吧?」
「知道,顧老師。」
「行,先這樣。」
電話掛斷,車內重新安靜下來。
雨也小了些,雨刮器作用下,能看清路了。
周露放下沾染她溫度的蜜桔,啟動車子。
*
顧許在雨里跑了一會兒,就上氣不接下氣,速度漸漸慢下來。
她握著手中這把她最喜歡用的青白撞色小雛菊遮陽傘,幾度想要扔掉。
這把傘是閨蜜周思佳送她的畢業禮物。
她沒捨得扔,事情到底還沒搞清楚,一切只是她的猜測。
她在心裡設想其他可能。
也許是思佳和賈清合力為她布置生日會場地,要搬什麼重東西才會同時發出那樣的喘息聲呢?
可賈清又是怎麼接電話的?
為什麼不回應她?
思緒繁雜,就像落在傘面的雨絲,一遍一遍將她為她們找的理由重重拉扯斷。
顧許停下腳步,不敢繼續向前。
回頭後望,雨幕中駛來一輛黑色轎車,打著車燈,是她不認識的品牌。
這條路坑窪不平,她身側又有積水,顧許這次躲也不躲,破罐子破摔地站在原地。
好像這種時候再被濺一身污水也不會更差。
黑色轎車速度卻慢下來,很溫柔地駛過她身邊。
顧許涼透的身和心幾分回暖。
好像也沒那麼倒霉。
她繼續上路,那輛黑色轎車超過她後速度又提上去。
雨也漸漸小了。
顧許勉強收拾好心情,繼續撐著傘往前跑。
時不時低頭看一眼緊握在手心的手機,賈清依舊沒打來電話。
回到家,顧許沒有直奔房間,換了拖鞋,腳步放輕靠近自己的房間。
門微敞著,顧許站定在門外,門內疾風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