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表情太僵硬了,放鬆點,我們是去采草的普通人家,又不是過來惹事的,阿卓你一臉兇巴巴當心引人注意。」
皇甫卓忍了又忍,壓低聲音吼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喬裝打扮是這個意思!早知道……」
「早知道什麼?」夏侯瑾軒撲哧一聲笑出來,「難道阿卓想扮女子不成?」
皇甫卓臉上一陣熱燙,看著身邊人一頭墨發用一支玉簪在腦後高高盤起,身上則是樸素的藍底碎花布裙裝扮,忽地也沒了脾氣,無奈地閉了閉眼:「算了,確實依你所說,我們扮成兄妹比較不容易惹事上身。」
夏侯瑾軒手上挎著個竹筐甜甜一笑:「卓哥哥。」
「……別那樣叫我!」
順著洱月村出來的一條小路一路往下走,就來到了洱海的淺灘上。這裡多生百鍊根,算是最常見的馬草種類,兩人便一邊沿著岸走一邊采草。偶爾會撞見一兩撥正打得你死我活的,二人便儘量屏氣凝神,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便也就相安無事。
「真沒想到,蒼山洱海這種風景如此秀美之地,竟會有諸多爭端。」皇甫卓忽地低聲說。
他往日都接些浩氣總營下發的任務,也從未入任何幫派,閒下來的時候便回藏劍山莊幫忙處理些莊內事務。蒼山洱海這邊是第一次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不問陣營,只要兩派有仇就要殺到見血的場面。
夏侯瑾軒微微挑了挑眉,靜了片刻說:「浩氣亦有外強中乾之徒,惡人也有懲惡揚善之士。人之善惡,亦不能單憑陣營劃分為根據。」
皇甫卓內心一動,轉過頭來看見夏侯瑾軒的側臉,神色淡然無波,儘管臉上塗了些粗糙的脂粉,也掩不去那一雙烏黑眸子裡清亮神采。
他輕聲道:「阿卓,有些事到此刻,我必須告訴你。」
「……你懷疑那個暮菖蘭?」
此刻他們已經過了蓮花峰腳下,採得的馬草也已經填滿了大半個竹筐,便不覺放慢了腳步。四下無人,唯清風徐徐,拂過二人臉頰。
「沒錯。「夏侯瑾軒手中擺弄著一株方才順手采的枸杞,沉聲說,」她雖然從丹青最初成立的時候就來幫我,但不知為什麼,我卻總覺得她有些我猜不透的目的。暮姑娘此人,為人確是豪爽不羈,但卻是……十分愛財。」
「喜歡錢?」皇甫卓一挑眉。
夏侯瑾軒無奈一笑:「是。這事暫且不提,不過她離開望北村之前那夜,我發現她在和人私下傳遞消息。」
「什麼?!」聞言皇甫卓的聲音差點高了八度,驚了草叢裡的幾條野蛇,朝他們噝噝地吐著信子。
夏侯瑾軒袖中飛出一抹墨色,眨眼的功夫就將那些蛇擊昏在地:「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
說這話時夏侯瑾軒按上了皇甫卓的手,偏過頭來認真看他。在這樣的目光里皇甫卓方才心頭激盪起的一股躁氣也漸漸平靜下來,他深深吸了口氣,壓著聲音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夏侯瑾軒說,「從你們藏劍山莊的神器被偷開始,到這三個月來浩氣惡人的僵持不下的情況,我總有種預感,這背後似乎有人在暗中設一個局,引這天下的情勢都進入他的網中,細細謀劃,步步為營,以成其事,如果我的猜測無措,暮姑娘與之傳遞消息的那個人,或許就是這幕後的陰謀者。「
皇甫卓聽得手心一片冷汗,然而卻依然察覺了夏侯瑾軒話中的某些細微破綻:「等等,你是有何根據會猜測暮姑娘傳遞消息的那人便是陰謀者?」
此話一出,夏侯瑾軒的臉色變了變,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皇甫卓見他神情,分明又是當初在藏劍西湖時那般,仿佛陷在巨大的掙扎里,便抓著他的手,將他的指尖握在自己掌心。
「沒事。」他說,「你想說,我便聽。皇甫卓信你。」
夏侯瑾軒猛地抬頭看他,眸子裡閃過一絲細微的驚訝,隨後又柔和下來。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決然。
「我告訴你。」他緩緩說,「我之所以懷疑暮姑娘,是因為她總會在我遇到淨天教之人前後便循跡而來。至於淨天教之主,便是……」
「大哥,我都說了沒問題了,你就別擔心啦。」
忽地前方一個嬌媚女聲傳進二人耳中。皇甫卓還未做出反應,夏侯瑾軒已是臉色突變,驀地便住了口,抬手便是向旁邊一攬,帶著皇甫卓一塊滾在旁邊一叢高而密的草叢裡。
「你干什……」
「別說話!」夏侯瑾軒的聲音聽上去竟有些顫抖,帶著難得的一絲慌亂,「也別動!」
這話剛落,前方就閃出一男一女來。那女子衣著打扮一看便知是五毒門下,頸上的銀飾隨她動作搖搖曳曳,發出清脆聲響,悅耳動聽。
「那些小耗子(注1)的糧草可都是我親手下的毒,大哥你還信不過我嗎。至於這蒼山洱海,哼,我猜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過來,不怕被自己人背後捅刀子呀。」
她對面的紅髮男子沉吟了片刻,道:「不過還是要巡視一下,否則若出紕漏,便會給主上添麻煩。」
「知道啦。」女子拖長了聲道,手一指旁邊說,「那我們就去那邊看看,好不好?」
兩人見她手指方向,心裡均是一涼——竟正巧經過他們藏身的這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