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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的邊緣中最終爬出幾道人影,人影逐漸凝實,從地面上拔地而起,一點一點變成和普通人別無二致的模樣。
這些從陰影中誕生的怪物,正是夢魘魔神最初的僕役,也是她眷屬的□□。
「去把那女孩的一舉一動,調查清楚。」
栗茸對夢魘魔神已經盯上她這件事一無所知。
她現在正在王城的集市里逛,想要找到一些用來布置新家的東西。
金鵬在王城原本是沒有固定住所的,但侍衛隊長為了圓之前的謊,緊急找來了一棟房子,說是夢魘魔神賜給金鵬的。
栗茸雖然不喜歡夢魘魔神,但俗話說得好,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所以這棟房子她還是很開心地住下了,並決定在這段時間內,把它當做家來布置。
她沿著石板鋪的街道往前走。
街道邊的水渠中清水朝著下游流淌,逐漸散布到城內各家。
王城坐落於崇山峻岭之前,四周既無複雜的水脈,也無足夠大的湖泊,一切供水全都靠著從山巔流下的冰雪融溪。
溪水在山麓附近匯聚到一起,變成一條還算寬闊的河流,河流原本繞著王城而過,但經過改造之後,它的支流被引入了城內的水渠。
栗茸眼角的餘光掃過水渠,渠中流水算得上清澈。
她看到一個婦人彎腰下來,用盆舀起水,朝著身後她丈夫抱著的水瓮裡面倒。
栗茸轉頭問金鵬:「王城裡的用水都是從水渠裡面來的嗎?」
金鵬其實也不確定,於是他去問了舀水的婦人。
婦人單手拿著水盆,把它的另外一邊撐在自己的腰際。
她的額頭因為方才的舀水掛滿了汗,現在一邊抬手擦汗一邊喘氣,斷斷續續地對金鵬解釋:「王城裡是挖不出井的,所以這水渠就是大家的命啊。」
百姓、軍隊甚至是夢魘魔神本人,所用的水都是同樣的來源。
栗茸若有所思。
家裡的醋不夠用了,她又想吃糖醋小排,所以問了醋店的位置之後,就拉著負責提醋瓶的金鵬往那個排隊的店鋪走。
「人好多啊。」栗茸排在隊伍末尾,很快又有幾個人接上來,她抬頭左張右望,「那邊的米店也排好長的隊誒,城裡的糧鋪開得那麼少嗎?」
排在他們後面的一個人婦人手裡提著一扇豬肉,聞言便道:「唉,也不是糧鋪開得少,就是聽說啊,又要開始打仗了,那不囤著點,萬一有點什麼三長兩短的,可不就要餓死了。」
她那雙花白的眉毛擰著,眉心凝聚出很多的愁:「一年到頭都在打仗,這日子可——」
她身後的人連忙喝住她:「張大嫂,你豬油沁了心了?胡蒙什麼呢!仔細被聽到了,半夜抓你兒子!」
姓張的婦人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往自己嘴巴上拍了兩下:「呸呸,瞧我這張嘴。」
栗茸垂下眼睛,想了想,然後問金鵬:「哥哥,一會兒我們也去買點米吧?」
金鵬點頭答應了下來。
*
另一邊的村莊中。
村長兒媳趕著家中唯一的一頭小毛驢轉著圈磨穀子。
寒冬過去,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陽光也一天比一天曬人,村長兒媳擦了擦額頭邊快要越過眉毛留進眼睛的汗,正要再往磨里舀一勺穀物,突然聽到院落外頭有人喊她。
她轉頭看過去,只看到兩個外鄉人打扮的中年站在籬笆外頭。
她以為是路過的行腳人,前來討口水喝,便放下手中的竹筐,走過去:「誒,您二位找我有什麼事麼?」
行路人轉頭,彼此對視了一眼:「你們村子裡,前段時間是不是來了一對兄妹,不久前剛剛搬走?」
村長兒媳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隨口答道:「啊,是有這麼一對——」
她突然想起,婆婆跟她說過,這個世道不安全。尤其是像金鵬和栗茸那種一看長相便知道不是普通人的,大多數背後都藏著些往事,很可能是因為仇家或是別的什麼緣故,才躲到他們這個又小又偏的山村裡面來。
她提高了警惕,問道:「你們尋他們做甚?」
「哦,我們是來尋親的。」行路人的態度看起來很坦蕩,「我們是金鵬的遠房表親,先前金鵬和家裡鬧翻了,一個人出來闖蕩,這不是在魔神殿下面前露了臉,老祖宗覺得面上有光,就讓我們兄弟倆來把他請回去。」
另一個補充道:「就算不能請回去,至少也得見上一面才好。」
這番話說得沒什麼破綻,村長兒媳也就信了。
「據說是去了王城吧,」她說,「我看你們的樣子,像是只打算把金鵬一個人接回去?」
行路人慢慢點了點頭,像是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承認:「唉……那都是老祖宗的意思,其實我們都覺得……」
村長兒媳跟著嘆了口氣:「可不是嘛,我看啊,雖然他們倆不是親兄妹,但確實是相依為命處出來的好感情。要是小魚不回去啊,我猜金鵬也是不會回去的。」
行路人好奇:「那是有多親吶?」
村長兒媳笑道:「小魚這丫頭很關心金鵬的,之前還為了給他過生辰,特地跟著一隊商販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外頭的東西。為了這個,她還托鄰居幫她養了幾天的牛呢。」
她住在世界偏遠的一隅,對外界的事情並不怎麼了解,完全想不到她的話里可能透露出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