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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明到來之前,必須有人稍微照亮黑暗。」
這是自小,父親還把他抱在膝蓋上,給他講述昔日先祖隨著風神巴巴托斯一起向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宣戰,以及先輩在推翻舊蒙德的戰役中所做的英偉事跡時,便一直用來教育他的話。
每一代萊艮芬德,都將這句話深深地刻入了心中。
在黑暗中成為炬火,在黎明之後隱匿起來,並不因貢獻脅取名利。
而在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他原本也產生了遊歷七國的想法。
父親毫無疑問是支持他的。
再過一段時間,迪盧克便會搭乘從荊夫港出發的船,離開自幼生長的蒙德。
他下樓,準備在早餐後收拾行李。
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他注意到桌邊只坐著攤開蒙德日報閱讀頭版頭條的父親。
往日坐在父親身邊,端著愛德琳特地準備的甜牛奶喝的銀髮小姑娘不在。
克利普斯聽到腳步聲一頓。
他從攤開的報紙後面抬起頭來,目光越過報紙的上沿。
「桃樂絲走了。」
他的語氣相當平和,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想必挺適合曬葡萄」。
迪盧克點頭:「我知道了,父親。」
其實在幾天前,迪盧克便意識到小姑娘是要離開了。
畢竟她最近的小動作明顯得很。
比如說,一天之內偷看迪盧克二十幾次。
比如說,她甚至問凱亞能不能把神之眼給她摸一摸。
再比如說,每天晚上要聽兩個童話故事才肯去睡覺。
她沒有刻意掩藏,所以,沒多久,整個晨曦酒莊就都知道,她興許要離開了。
——整個酒莊裡沒有一個不是人精。
他們都對即將到來的離別有所準備,只是不確定到底會是哪一天。
「我原以為她會正式地向我們道別。」
凱亞在桌邊坐下,照例喝了一杯苦咖啡,這段時間出現在蒙德城附近的可疑人士多了不少,都需要他來一一盤查。
——誰都知道這是愚人眾為了重新獲得在蒙德徵兵的權利幹的好事。
所以騎士團更不能放過任何一點危險。
凱亞為此熬了好幾天的夜。
他將咖啡杯放回小托盤上,瓷器與瓷器觸碰,發出清亮的脆響。
藍發青年嘟囔:「平時膽子那麼大,最後倒慫了——小沒良心的。」
克利普斯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桃樂絲沒有不辭而別。」他強調。
「只是你們兩個起的太晚了。」
早晨五點,天邊的雲才剛剛轉為白色,西方的星辰尚且零星細碎。
栗茸在穿越到提瓦特世界之後頭一次起那麼早。
克利普斯逐漸上了年紀,習慣了早起,因此聽到了她出門的動靜。
「不打算和我說聲再見嗎,桃樂絲?」
原本打算不驚動任何人地離開的栗茸:「……」
她有點被抓包的愧疚。
「爸、爸爸。」
她小聲說:「我一定要走了。」
克利普斯彎下腰來擁抱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
從一開始,這個小天使出現在他身邊,對他說「我是為你們而來」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有一種,自己將會像突然遇到她一樣,在某個時間點和她說再見。
「你有不能說的苦衷。」
栗茸是一隻沒有父母的龍,她從沉睡中醒來,失去了過去的一切記憶,
姑姑只比她大了十歲,因此雖然很照顧她,但卻給不了她長輩的關懷感。
栗茸並不因此埋怨世界。
但她被克利普斯抱在懷裡的時候,卻因為這遲到的、原本並未預期的感情鼻頭一酸,眼淚瞬間填充滿了眼眶。
一定是因為這具身體太小了,所以她的情感也變得更豐沛了。
她嘴硬地想著。
正常情況下龍才不會哭。
栗茸從克利普斯懷裡輕輕掙脫出來之後,用手背擦了好幾下才勉強擦乾淨了臉上的淚痕,她忍著哽咽的衝動,踮起腳尖在克利普斯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爸爸。」
臨行之前,她把自己所有的桃子都留了下來。
還寫了一張紙條。
迪盧克從父親手中接過紙條,展開後一個字一個字念出聲來。
紙條上只有寥寥幾行字:
因為時間原因,我必須要走啦!
我會想念爸爸和哥哥們的。
還有愛德琳姐姐、琴姐姐、麗莎姐姐和貓尾酒館的藍寶石。
請代我向他們說再見。
我把蟠桃全都留在這裡啦,反正我也用不上它們。
蟠桃不是普通的水果,只要藏在冰窖裡面,就可以保存上幾十年,常溫保存的話,保質期大概是十年吧。
記得好好使用哦。
愛你們的,桃樂絲。
p.s.我還會回到提瓦特來的!我特別喜歡這裡。希望能儘早和大家再次相見,那時候我會帶著別的禮物來的。你們保護這個世界,我保護你們。
迪盧克注意到紙條的背面還有幾句話。
他將紙條翻面,定睛看過去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紙條的背面只有三句話:
我之前說,我是為了你們才來到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