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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萊難得露出了一個軟綿綿的微笑,看上去像是成卷的棉花糖,甜絲絲的,甜味卻不算很濃烈,只是一絲一縷地沁進心頭。
是會很開心。
還會很修羅場。
栗茸覺得柯萊再說下去她就要滿頭大汗了。
如果那些人全都撞在一起,她要怎麼解釋自己其實有不止一個好哥哥。
栗茸:要不還是讓我死了算了.jpg
為了防止柯萊繼續給她描繪被所有人抓包的「恐怖未來」,栗茸決定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柯萊姐姐現在還睡得著嗎?」
柯萊搖搖頭。
她的夢境到了最後永遠都會沉進幽深的陰影之中,但是如果一直醒著也很無聊,畢竟在栗茸出現之前,她向來都是一個人住這個宿舍。
原先是如果想要不無聊就必須睡覺,但睡覺就會做噩夢。
現在算是有了別的選擇,她當然會選擇第三條路。
「那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栗茸看向從門外透入室內的光,指著自己和柯萊落在空蕩蕩的牆面上的影子,隨後用雙手比劃出了一隻狗頭。
「柯萊姐姐,你看,這是一條小狗,它在說汪汪,我想吃肉骨頭!」
隨後狗頭變成了一隻鴨子腦袋,扁扁的嘴巴一開一合:「這是一隻小鴨子,它在說喜歡你鴨喜歡你鴨——」
在主世界已經土得有點過時的小玩笑對於柯萊而言是第一次聽到。
雙關且故意賣可愛的句子落到她的耳朵里,讓她忍不住微笑起來,笑容在嘴角堆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簡單的手影對於普通的孩子們而言,都是長大到一定歲數就會覺得沒什麼意思的東西。
但是柯萊並沒能有幸成為那些普通孩子中的一員。
她生來罹患魔鱗病,父母為了治癒孩子的疾病帶著她到處求醫問藥,旅途勞苦、風塵僕僕,沒有太多時間陪著她一起玩鬧。
還不用說,那個時候的她因為魔鱗病,手指四肢時不時都會無力而僵硬,不受大腦的操控,根本擺不出好看的手影。
後來更是因為愚人眾在須彌的實驗,在生死的邊緣小心翼翼地走著。
她一直都沒什麼時間玩那些普通孩子玩過的遊戲。
哪怕是最簡單的手影,對她來說都是頗為新奇的。
好羨慕……曾經只能旁觀別的孩子們歡笑的柯萊將指甲掐進掌心。
好羨慕啊。
隨著那一雙靈巧的手用影子在牆壁上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動物,她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和喜歡,開口說:「你會的動物好多啊,我只知道這樣是小兔子。」
她伸出手對著牆,一點一點調整著自己的手勢:「但我做的兔子和你的比起來就太不像了。」
柯萊真心實意地感嘆起來:「你的手真是太靈巧了。」
栗茸嘿嘿笑著說謝謝誇獎,然後又說:「但是柯萊姐姐以前沒有玩過這個呀,第一次能做成這樣已經非常厲害了,至於小鴨子小狗什麼的,我都可以教你嘛,一教就會的!」
她說著直接伸手過去,掌心貼著柯萊的手背,在她來得及掙扎之前將她的手擺成動物的模樣:「你要放鬆一點,像這樣——對,這樣就很好啦!你看是不是非常像天上的鷹隼?」
確實很像。
寬大的翅膀,小小的身體,在高天之上盤旋,翅膀切開雲層,承載太陽。
柯萊看著牆面上的手影。
「很像的。」
她小聲呢喃,像是只在對自己說話似的。
「飛起來啦。」
被另一雙小小的手托舉著飛起來的鳥。
她覺得自己的鼻子突然酸了起來,眼眶也是如此。
她突然就不再覺得羨慕了。
*
這個夜晚就這樣在影子的遊戲中過去,到了凌晨,天東邊將將有些明亮的時候,柯萊難得覺得有點困了。
她打了個哈欠,將枕頭拍了拍松,然後拉過被子,躺了下去。
栗茸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很是平緩,她比柯萊困得更早。
等到了早晨,基地里不屬於愚人眾的那些底層工作人員一扇一扇敲過宿舍門將孩子們叫醒起來的時候,栗茸的頭髮都睡亂成了鳥窩的樣子。
柯萊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她抬手揉著眼角,活動了一下被栗茸枕得有點僵硬還有點酸麻的肩膀。
——她現在心情很好。
因為方才的那一覺,她難得地沒有做噩夢。
反而,她獲得了一個很漂亮的美夢,夢裡有像是黃金一樣的太陽,還有從影子裡面躥出來的飛鳥,托著她去奧摩斯港更南邊的海上飛著轉了一圈。
長長的風吹啊,吹上非常高非常高的雲層,被太陽映照得金紅漂亮的平坦的雲台成了飛鳥的賽道,柯萊張開雙臂,風從她的身邊吹過,撩起她短短的頭髮。
她的身邊還有別的飛鳥,飛鳥上載著她的父母,還有另一隻,背上坐著栗茸。
夢裡的場景太快樂了,以至於到了夢醒過來的時分,她的心臟裡面還充斥著歡欣的情緒,滿滿的、鼓鼓漲漲的,像是被風吹滿的帆。
外面把他們叫醒的人一邊往前走,喊醒更多扇宿舍門背後的孩子,一邊用喇叭重複喊著:
「十分鐘之後集中在走廊,去吃早飯——」
柯萊拍了拍懷裡的栗茸,手指在她的臉頰上戳了兩下:「起來了,十分鐘洗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