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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說上課不能交頭接耳。
但是邊淺不太喜歡班主任,所以,她還是不提醒媽媽了吧。
家長會開完,班主任讓班級前十的學生家長留一下,許笙直接拽著邊淺往校外走,連桌上的獎狀和獎勵的筆記本都沒拿。
「媽媽,我的獎狀……」
「閉嘴。」
邊淺有些委屈地低下頭,坐在后座往前爬著,想隔著座椅摸摸許笙。
許笙很瘦,可邊淺看著著,又覺得這個脊背像即將飛翔的羽翼一樣。
「你們班主任經常叫你去辦公室嗎?」
「不是經常,沒有其他女生次數多。」
「在辦公室都幹些什麼?」
「輔導作業。」
「還有呢?」
「他會……摸我的臉和肩膀,但我後來不站在他旁邊了,他就沒怎麼叫過我。但總是看我。」
許笙沒說話,一直把她載回家,臉色即蒼白又悲傷。
邊淺不知道怎麼會看出來悲傷的,因為窗戶那邊的女生總是和現在的許笙一個神情。
窗戶那邊的女生告訴邊淺:
「如果看到我這樣,就過來抱我,聽到了嗎?」
許笙用鑰匙開鎖,手泛著輕幅度的顫抖,邊淺抱住了許笙。
但許笙下一秒就把她推開了,眼裡滿是嫌棄。
許笙把她拉進房間,打開電視,頻道上寫著青少年自保策略,邊淺被用力摁在電視前的座椅上,許笙踩著高跟鞋往外走,在把門從外面鎖上之前怒道:
「我就沒見過你那麼笨的孩子,什麼都不懂!」
「咚!」
鐵門緊緊關上,上了鎖。
許笙是因為陪讀才來這個筒子樓的,大部分時間只有邊淺一個人在這裡。
電視裡都講了些什麼呢。
講男生女生的生理差異和構造,講小孩子要學會自我保護,不可以被摸哪些地方。
電視一遍一遍地來回放,50分鐘的欄目無限循環,邊淺從天亮看到天黑,許笙一直沒回來。
她在黑暗中找不到媽媽、找不到老師、找不到同學,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
她只能抱著自己,也漸漸習慣了。
院子裡的電閘被一樓的那群男生關掉了,她們還跑到邊淺家門前示威:
「她媽媽說她笨哈哈哈!」
「沒人要了吧!」
天黑了,邊淺聽到樓上樓下小孩大人的說話聲。
但這間屋子安靜地可怕。
入目儘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她突然想到那天窗戶里亮起的一夜燈光。
那個女生總是被家人關到琴房裡練琴。
也是這種滋味嗎。
邊淺決定出去以後要問問那顆星星。
她這時還不怎麼怕黑,只是處於本能的,對於不能掌控的事物的恐懼。
最重要的事情發生在初三,梁幼辰跳河的那天。
邊淺已經兩天沒上課了,沒有人詢問她的去向,沒有人發現她被鎖在舊體育場的器材室里。
她這次學聰明了點,包里放了把剪刀,那群人欺負她時,她拿著剪刀抵上自己的胸口,那群人害怕了,所以放棄和她周旋,把器材室的門鎖上。
她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在流血,源源不斷,不過不多,兩天的時間過去,鮮血乾涸在校服的徽章上。
「阿淺!阿淺!」
是梁幼辰的聲音。
門被梁幼辰輕而易舉地推開,邊淺睜眼時覺得外面照進來地太陽光太刺眼,連帶著看梁幼辰的臉龐都模糊起來。
「阿淺,那群人是不是又欺負你了?她們怎麼那麼壞啊!」
邊淺看到梁幼辰進來,其實是有些抗拒的。在她被關進來之前,那些人就把矛頭瞄向梁幼辰,梁幼辰對她那麼好,她不能傷害到這個女孩子。
「你胸口流血了!」
邊淺當時的抑意識已經有點模糊,她總覺得話里的語氣似乎沒有惋惜,於是便看向梁幼辰的面龐,唇角勾起弧度,像在笑,又像在惋惜。
「阿淺,你跟我出來吧,那些人走了,不要害怕。」
邊淺推開走過來的人。
「幼辰,你回家吧,躲開她們。」
「我不想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爸媽媽都討厭我,他們恨不得殺了我,阿淺,你也要拋棄我了嗎?」
「沒有……」
「那就和我一起走,我包裡帶了衣服零食,兜里有好幾張銀行卡,還知道密碼,我們快些逃走,就可以遠離這個地方啦!」
梁幼辰的眼底閃過偏執狠戾的情緒,激動地說著自己的逃離計劃。邊淺無力地望著她。
梁幼辰說過,在家時,總被爸爸媽媽打,來到學校還要被這些人欺負,早就已經受夠了這種折磨。
邊淺和梁幼辰走了。
她換上樑幼辰帶來的衣服,帶上口罩,兩人一起坐上校外的公交車。
邊淺問:
「我們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阿淺,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可以陪你。」
「那就離這兒遠一點吧,越遠越好。」
「好,阿淺。」
這是那場噩夢的開端。
邊淺沒怎麼出過校門,她不知道這輛車的終點站是哪裡,途徑了哪些地方。
她唯一的依靠就是梁幼辰。
「幸福公園到了,親愛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