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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坐在石凳上,看似在閉目養神,甚至稱得上安詳的面容卻讓漳夕驚出一身冷汗。那是漳夕怎麼也不願意回憶的噩夢,夢裡那些始終掛著一臉微笑看著她的人,內里都是能啖肉飲血的魑魅魍魎,逼得她無家可歸,逼得她來到這個表面和平的人間煉獄。這其中樁樁件件都有這個人的功勞。
老人聽到了漳夕回來的腳步聲,睜開了那雙渾濁的眼睛,他的嗓音異常的沙啞難聽,甚至比那個自燃而死的馮梁更甚。
他緩緩開口,說道:「別來無恙。」
漳夕冷著臉站在洞口,並沒有接他這句話。
「你出來已有百餘年了吧,是時候回去了。」
漳夕瞳孔微縮,似乎沒聽懂老人所言,依舊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這個地方已經沒什麼存在的價值,很快就會全村滅族,你不需要留在這裡了。」
漳夕終於抬起頭,眼神中依然是一片淡漠,「我想知道理由,你們把這個地方變成現在這樣的理由。」
老人笑了一聲,如同鬼魅,令人背後發寒。
「與我何干?都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他們淪落到今天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之前,就沒有想過竹林里那麼多同族人未寒的屍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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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相煎
漳夕皺眉不語。
老人平穩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大約百年前,我與族人路經此地,正好趕上一場喪心病狂的屠戮。
溪村一直以竹為尊,因為這是他們一直賴以生存的東西,再加上這裡得天獨厚的條件,村里人生活可以稱得上富庶。可是那一年竹林里的竹子不知為何都在一夜之間病死,有居心不良的人站出來說是因為他們得罪了神明,那些蠢貨就信以為真了,把當天去過竹林的人全部亂棍打死,用他們的血澆灌竹林,更匪夷所思的是,第二天竹林恢復如初了。」
漳夕心裡隱隱有了一些揣測,這大概是有人從中作梗。
「你沒有見過當時那些人臉上的慶幸和狂喜,不知道那些人站在血泊中的笑的模樣有多猙獰。當時我還沒有你大,那一幕在我腦海里刻了許多年,有時候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那一片紅色……」
「後來呢?」漳夕打斷他這不相干的回憶。
「後來?後來那些人以為他們是救世主,以為他們拯救了整個村子,溪村開始了每年一次的祭祀。一開始只是讓一些老弱病殘,對他們已經沒有絲毫用處的人去送死,後來就變成了用肉體鮮活的少女。
竹林下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也許你隨意邁出一步,腳下踩到的就是一團爛肉,一個骷髏。
可是那些人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真的得到了神明庇佑,沾沾自喜地躲在這個小村子裡,覺得從此就能高枕無憂了。」
「這是溪村的事,和族裡有什麼關係?當初派我來,現在又無緣無故叫我回去,害我父母,傷我兄弟姐妹,這就是所謂的同族情誼?你們又與溪村人有何不同?」
老人沒有解釋這個有何不同的話題,繼續說:「因為溪村暗藏珍寶而不自知。他們守著那麼珍貴的東西,卻一再摧毀它,愚蠢至極。
竹林里有一對雙生竹,同根同系,原本有至純之氣,可以守一方祥和,但是在血肉的腐化和灌溉之下已經面目全非了,變成了兩株通體朱紅的妖竹,這個村子也被詛咒了。我讓你守著這裡,就是不希望打草驚蛇,讓它們知道自己被盯上了。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它們的蹤跡,要你還有何用?」
老人話音一落就提手揮出一掌,漳夕堪堪躲開。超過她數百年的道行放在那裡,漳夕知道自己不是對手。
原本這件事也與她無關,就算不是因為被派到這裡,而是偶然路過,她也不會去多管,只是有些可惜那個她一直派紅袂守著的女孩,恐怕經此之後,要性命堪憂了。
「怎麼?」老人哂笑一聲,「這裡還有什麼留戀的?不過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也有近百年了。」
漳夕往洞外看了一眼,茫茫的黑夜,什麼都看不清,看不到山下,看不到溪村,也看不到她掛念的人。
「沒什麼,我天亮就走。」
老人點點頭,沒再管漳夕,先行離開了。
漳夕在山洞裡坐著,一直等到了天亮。
她第一次在白天踏入溪村,村里人看到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陌上人都帶上了三分戒備。漳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無緣無故做這一番是為了什麼,為了告訴他們溪村不是一個固若金湯的牢籠,他們隨時可能遇到來自外界的窺視和危險?很明顯,這些村民一片懵懂,根本沒有人有那個能力去想到那麼多,也沒有人會思考什麼未來,畢竟眼下總是太誘人。
紅袂在村里一個閉塞的小巷中有些手足無措地等她,如果不是出了什麼重要的事,她不會在白天被叫出來,最近總是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一時間難以應對。
漳夕沒有告訴紅袂自己要離開,也沒有提醒她將來這裡可能會出事,只是囑咐她儘可能照顧好林錦,不要讓孟氏太欺負她,每天早上的梅花糕還是要買,直到有一天她可能不需要再吃的時候……
紅袂一片茫然,沒太聽懂漳夕這番話里的深意,直到漳夕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盡頭她才反應過來,趕緊趁著現在沒有人注意到她回孟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