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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在家裡藏了一個妖怪!」
「她不想讓我們活,我們也不能讓她好過!」
背後不知道是誰推了她一把,林錦沒站穩向前傾了下去,倒在了一個冰冷的懷裡。這人的懷抱很寬闊,雖然渾身像浸了冰水一樣冷,但是那份堅實和有力卻讓她感覺很安心很安全,足以抵擋周圍所有的冷嘲熱諷。
「漳夕?」林錦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確認一下,但是她卻躲開了。
林錦納悶著,耳邊卻傳來了這人低低的嗚咽聲,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想要尋求安慰。
林錦好笑的摸了摸她的頭,問:「你怎麼了,是來接我的嗎?」她依然把頭抵在林錦單薄的肩上哭著,不肯說話。林錦拍拍她的背,哄小孩一樣,「沒事兒了,我才剛來了一會兒,沒事兒的。」
漳夕擦了把眼淚,站起來抱起林錦就要走,圍在周圍的那些百姓用極其厭惡的眼神看著她們,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阻止,只能看著她們一步步走遠。
台上那個道士眼裡凶光畢露,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妖孽,我安嶠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碎屍萬段!」
……
漳夕一路抱著林錦,直到走到一片桃林里才停下來,林錦看不到,所以不知道漳夕胸前的傷口已經撕裂,變得血肉模糊。
漳夕握著林錦的手把她拉到身旁,湊過去就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臉上一小片皮膚變得濕漉漉的,林錦忽然覺得自己從手指尖熱到了耳朵尖。
「你是不是怕我?」漳夕抱著她,語氣委屈,「你是不是像他們一樣怕我?」
林錦推了她一下,沒推動,吶吶道:「說什麼呢,我怕你做什麼,你有什麼可怕的……」
漳夕張了張嘴,心裡幾番糾結,最後還是問了出來,「你不怕我是一個妖怪?不怕我像他們說的那樣會吃人,殘暴沒有人性,不怕我有一天會害了你?」
林錦忽然笑出了聲,「要是你是妖精,我還真想看看妖精長什麼樣……」
林錦不肯信,漳夕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別的什麼,既然林錦願意相信她,那她就可以一輩子都不告訴她,然後帶她去隨便哪裡過完這一生,可是這樣的話,她永遠不能告訴自己心悅的人自己的真實身份,要瞞她騙她一輩子,這又算是什麼呢?
第30章 第三十章
漳夕把林錦緊緊抱在懷裡,兩人依偎著坐在樹下,和風輕輕吹過,亂世里有種別樣的寧靜和美好,仿佛置身於世外,不受任何侵擾。
林錦的頭枕在漳夕的肩膀上,伸手摸索著給她揉胳膊酸脹的肌肉,漳夕在她耳邊不知道囉囉嗦嗦地在說什麼,林錦聽著聽著就睡著了,腦子裡昏昏沉沉。
但她又好像沒有睡著,眼前的場景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夢境,一片葳蕤的桃林,深處坐落著一間小屋,門外是完全與季節不符的銀裝素裹的山,潔白而透著絲絲縷縷的寒意,襯地桃花格外紅。
一隻銀白毛皮的小虎從山腳下跑過來,林錦蹲下身想要抱住它,沒想到它卻朝著另一個方向跑了過去,撲進了一個纖瘦女子的懷裡,那女子分明和她一樣的裝束,一樣的外貌。
女子嫩如蔥段的手撫著小虎的頭,小老虎親昵地在她腿上蹭來蹭去,林錦看著這個場景,不知道為什麼心累特別不是滋味,又酸又痛,想過去把小老虎搶過來抱在自己懷裡。
那女子笑意盈盈地點了點小老虎黑黑的鼻尖,問它:「跑到哪裡去玩兒了?一大早就看不到你的影子。」
小老虎嗷嗚嗷嗚地撒嬌,毛絨絨的腦袋拱來拱去,原本就沒生它氣的女子越發被逗笑了。
「說起來,也不能總叫你小老虎啊,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古州龍溪為漳,你便姓漳,不必隨我,單名……為夕,如何?」
漳夕聽了這個名字,歪著頭想了想,竟然慢慢站起身化作了人形,只是並不是現在這樣凶神惡煞的樣子,反而是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小姑娘,個子和林錦差不多高,甚至還要矮一些。
「錦姐姐,為什麼叫夕?」小姑娘一臉期待,琥珀色的眸子裡閃著單純而喜悅的光。
那女子嘆口氣,嘴角勾起一抹笑,神情讓人捉摸不透,「夕,是晚上的意思啊,我在晚上遇見的你。」
漳夕得了這個解釋已經很高興了,在雪地里亂跑著,撲到樹上去摘那異於節令的桃花,桃花夭夭迷了人眼,女子默然靜立,林錦才發現她似乎不能視物。她側耳細聽著漳夕的腳步聲和笑聲,林錦能夠感覺到她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於每一瞬呼吸都是溫柔的,都是為了那一個人而活。
林錦想往前走一步,離她們近一點,但一踏出去卻好像一步邁進了深淵一樣,整個身體都在迅速的下墜,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如墜霧中,只剩下耳邊不知從何而來的喃喃細語: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等林錦再次清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正走在一個送葬的隊伍里,耳邊哀樂聲聲,不絕於耳,漳夕獨自抱著亡牌走在隊伍最前面,她拼命地想喊她,但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喉嚨里滯澀著,疼痛腫脹。
安嶠不知為何穿著一身道袍站在路邊,眼神陰毒地看著她,林錦被他盯地如墜冰窟。
隊伍走過幾條街,幾道橋,最後走到了郊外的一片竹林里,竹林深處疏疏淺淺的影子斑駁地打在地上,青白的石頭上,一座已經掘開土只待放入棺木的墳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