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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母雙目有些呆滯,只是看著單寒易離去的方向,呢喃道:「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單父還坐在門窗緊閉的屋中,只是屋內堆積了不少空了了酒罈子,單父滿面通紅,似是有些醉了,口中還說些醉話:「吾兒……保重!」
黃土大道,肆意的大風颳過,揚起漫天塵沙,單寒易駕著馬毫不停留的自風塵中穿過,揚了一身塵沙。
快馬幾日,便是單寒易,都覺得有些疲憊,往常看起來莊重的定國長袍上都蒙了一層灰塵,失去了往日光輝,頭上的高冠也早被取下,墨色的長髮有些凌亂的隨意散落在後背之上,只是隨意的被主人用一條黑色緞帶繫上。
剛踏入長安地界,入目便是好像大火掠奪過的痕跡,單寒易一身風塵的牽著一匹馬,跟著無數面色驚慌的人背道而馳。
長安,流民巷——
袁鋒近幾日已經見多了戰火無情和百姓悽慘的模樣,但是他始終無法做到淡然處之。
他剛剛幫一位生病的流民餵過藥,起身就看見了遠處那個牽著馬緩步走來的滿身風塵的男人。
袁鋒雙目一亮,瞬間就展開了笑顏揮起了手,大聲的喊道:「單師兄!單師兄!」同時心中也仿佛放下了什麼,他,最終還是應了他的諾言,一定會來長安,同他們共進退。
單寒易聞聲望去,看見了遠處那個身著藍白色調的少年,揮著手朝他展顏,不由笑了笑,嘴角掛著的是讓人熟悉的溫潤弧度。
單寒易為人穩重,溫潤,嘴角一直都是掛著淡淡的微笑,多是照拂門內新進弟子,而且他耐心又好,武功道法皆為此代英秀,人又俊朗無雙,自當是惹得門內大多女弟子常常有各種問題找他詢問。
袁鋒是一,自小流浪著長大,雖然不至於乞討,但是也算是自小吃了不少苦,難為他盡然還保持一顆赤子之心,絲毫不為當年所受苦難而憤恨人世。
他入門年幼,不過十四、五歲,單寒易憐他,便是多多的照護他,紫虛真人祁進多是在外走動,不在門內,可以說紫虛門下弟子大多都是師兄帶領照料的。
自當被單寒易親近照料,袁鋒對單寒易就多了依賴,許是單寒易在他心中,已經不是師兄這樣簡單,而仿佛像是最親的親人,親兄弟那樣了。
單寒易仿若長輩一樣,伸手摸了摸袁鋒的腦袋,嘴角掛著溫潤的笑,說道:「怎麼樣了?沒什麼人受傷吧?」
袁鋒搖了搖頭,忽然之間好像是情緒有些低落的說道:「我不太清楚,我們這樣入門不久的弟子都被分到了流民巷這裡來幫助這些百姓,其他門派的高級弟子都在長安城外抵禦狼牙軍隊,聽說……情況,不好像不太好。」
單寒易牽著馬匹的韁繩的手僵了僵,似乎是連嘴角的笑容都淡了下來,「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袁鋒聞言立馬收起了悲哀的表情,笑著說道:「師兄說的是,師兄我帶你去看一個人。」說著,拉著單寒易的衣袖就往裡面走。
袁鋒口中的那個人,單寒易看見的時候,還真是難得的愣了一下,不為其他,而是那個人,實在是太小了一些。
白鍾琪看見掀開帳篷帘子的單寒易,先是一愣,然後綻開笑容,似有些驚喜的說道:「單師兄,你終於來了。」
白鍾琪比袁鋒入門早兩年,是清虛真人於睿門下弟子,自是也是仰慕單寒易這位青年俊傑的一個少女。
此刻這位少女卻是懷裡懷裡抱著只有幾個月的嬰孩。
單寒易斂著眉,問道:「這是……?」
白鍾琪看著懷裡酣睡的嬰孩,有些憐惜的說道:「不知道是誰家的,這個戰亂,多的便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是啊,受這戰亂之苦的,不就是天下黎明百姓嗎?
月朗星稀,單寒易躺在帳篷里睜著眼,他已經奔波了幾日,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他是應該好好休息一番的,但是這種時候他卻睡不著了。
他睜著眼尾微挑的鳳眼看著帳頂,好像想到了很多,又好似是什麼都沒有想,只是單純的發呆,最後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單寒易睡得不太安穩,第二日天還未亮他便起身洗漱之後離開了,等到袁鋒過來的時候,只看見了收拾妥當的被褥。
這種時候的任何告別,都不是單寒易喜歡的,或許不告而別才是最好的選擇。
血色荒涼,屍橫遍地,這就是單寒易對看見長安城門外景色的第一感覺,各門派的弟子都在其中,行色匆匆,還有許多受傷的弟子在包紮傷口。
風蕭蕭兮,血淚殘殤——
單寒易單手撐著劍跪在地上,胸口處插著一隻箭羽,長袍早已被血色染紅,被利劍長槍劃破,以往溫潤的鳳眼也布滿血腥冰冷之色。
為人子女,自當盡孝守則……入我純陽,自當以手中之劍,平蒼茫道路,紅塵萬千,唯心而已。
唯心……而已!
單寒易睜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血色,他面前是一位藏劍的少俠,他揮舞著手中的重劍,護著他,讓他離開,去後方治療傷勢。
但是……
單寒易看著好似無盡的狼牙大軍,只覺得有些悲涼,他們在長安城外已經死死守護了兩個月了……
他想著,他或許做不到回去的那個誓言了。
誓言二字說來太過稱重,單寒易在這之前從來都沒有發過誓,但是現在他唯一說過的誓言都將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