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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此男子便是下山之後的單寒易,他單家在萬安城內也是富足一方,但是奈何單家幾脈單傳,到了單父這代,也只是生了一個男孩,便再無消息。
單寒易自小體弱多病,單家人便將他送到了華山純陽宮修習道法,修煉武功,以求修身養性,強身健體。
眨眼間便是十幾年過去,單寒易當年拜入紫虛祁進門下,武學道法皆是修習有獲,下山行走在江湖中歷練的時候也是闖出了一番名堂。
單家人到底是商家出生,並不是江湖世家,對於單寒易在江湖闖蕩雖然不反對,畢竟也曾血性男兒,都是有仗劍江湖的心性。
但是到底還是想著,希望單寒易早日歸來,娶妻生子,繼承家業,為單家開枝散葉,最好是多生幾個大胖小子,改變單家幾代單傳的問題。
可惜的是單寒易意向修煉武功,參悟博大道法,並不想回家娶妻生子。
雖是知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但是他也不想這麼早就回到家中,所以這一來二去的拖著,就到了現在這種時候。
安祿山起兵之前並非沒有風聲,安祿山屬胡人血統,並非中原人士,有且還手握重兵,得貴妃賞識,皇帝重用。
寵信外藩,自然是受到了不少大臣反對,但是縱然如此,安祿山勢力龐大,暗地與人勾結,亂世之象早已存在,只不過是現在才爆發而已。
豈非正是李唐皇室氣數已盡,自尋了這條死路。
此為亂世,單家自當更加擔心,就算單寒易現在不願成親生子,但是他們也不允許單家唯一的骨血前往長安抵禦狼牙大軍。
單寒易知道父母是不會同意自己去長安,但是他還是要盡到一個生為人子的責任,他希望得到父母的首肯之後,再去長安。
單父一甩手,冷聲說道:「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是不會同意你去的,我已經幫你安排的親事,這次你既然已經回來了,就給我好好在家呆著,戰火還波及不到萬安城,之後我也自會修書一封送到華山。」
單寒易不動,依舊跪在蒲團之上,細長的鳳眼微挑,卻盡顯清冷之色,「如今天下大亂,易兒無法安心成家,望父親不要這般決斷。」
單父深吸了口氣,像是要壓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他看向單寒易,重聲說道:「我這般決斷?你可曾想過,你若是出了事情,你讓單家如何,你讓你娘親如何。」
單寒易一時沉默,像是不知怎麼反駁,靜默了良久,才忽然說道:「爹,若是國破,我自成家又有何意義,該如何當自己的孩子說,前朝如何,為父如何……」
倘若山河國破,他便是成家立業,又算什麼?身為男兒,不思報國,而是躲在一個安全的角落裡苟且偷生,想著怎樣才能安穩度日?
他單寒易做不到,倘若真的要這般度日,他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讓他的孩子認為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懦弱的逃跑者。
那日祠堂的一番談話,終究是單父沉默了,他仿佛是一瞬便蒼老了十幾歲一般,兩鬢都出現了絲絲白髮。
單父坐在床頭髮著呆,單母推門進來就看見了他。
開門的聲音喚回了單父不知道飄蕩到哪裡的思緒,他回過神來,看向單母。
單母當年也是萬安城內出名的美人,便是現在已經中年,依舊面若桃李,儘是婦女風姿,體態雍容。
單寒易長得像他母親,細長微挑的丹鳳眼,挺直的鼻,好看的唇,只有臉面有一絲其父的模樣。
「你去看過他了。」單父忽然說道。
單母走到他身邊,在他旁邊坐下,眉目中都是擔心,「易兒還在祠堂跪著,晚飯也沒有吃,他都一天沒有吃飯了,我擔心他的身子會受不了。」
單父站了起來,有些煩躁的來回渡步,緊緊的皺著眉頭,好似有千般解不開的心結,「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我只是希望他可平安一世。」
單母笑了笑,也站了起來,「我是一個婦道人家,知曉的事理不多,易兒自小身體不好,所以總是比同齡的孩子成熟穩重了一些,我總是會心疼他。」
單母說到此處,心中又想到了當年那弱小的孩子,只是覺得憐惜,但是又想到現在的單寒易,又覺得驕傲,「易兒長大了,男兒自當有自己的抱負和理想,我雖心疼他,但是終究不能讓他一輩子都活在悔恨當中,那樣我只會更加痛恨我自己。」
單父重重的嘆了口氣,滿目艱難,單母見著心中不舒服,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說道:「老爺,鳥兒羽翼豐滿之時,總是會飛出去的。」
「我們,都老了,老了啊!」
單父眼中閃著淚花,像是放棄了什麼,愉悅的同時也再難過,心如刀割一般的難過,但是到底是順了那句話,鳥兒羽翼豐滿了,總是要飛出去的。
夜間的祠堂更加的陰沉恐怖,一個丫鬟提著燈籠走進了這座陰暗的院子裡,心中有些膽懼,便連手中的燈籠都是顫抖的。
她站在祠堂外面張望了一會,祠堂內沒有點燈,只是借著昏沉的月光隱約看得出屋內跪著一個背影。
閉眼沉思的單寒易聽見聲音,睜開了眼,問道:「誰?」
還在張望的丫鬟被這忽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差點丟掉了手中的燈籠,只是僅餘的一點理智讓她握緊了燈籠的手竿,顫聲說道:「少爺,老爺吩咐你可以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