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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裡還有這麼一個名字,番瓜弄。
不過不管是什麼名字,是滾地龍還是蕃瓜弄,都難改這裡的悽慘貧苦。
莫顏一路走過來,不僅僅是路邊的雜物,還能看見隨處可見的糞便垃圾,即便是冬日,在那些窩窩角角,在那些溫度較高的地方,也是蚊蠅密布,臭氣熏天,讓人難以忍耐。
甚至那些窩棚裡面的居民,也幾乎個個都是衣衫襤褸,瘦瘦精精,少有穿的齊整的,有時精神力掃過去,還能看見四五人合蓋一條棉被,擁擁擠擠的睡在這個寒冷的冬日。
莫顏終於走到了那個小姑娘的窩棚前。
窩棚小小的一個,可能因為裡面住的人太少,所以這個窩棚比旁邊的窩棚還要小上一些,但裡面稍稍比較乾淨,至少比其他的窩棚乾淨,至少看得見窩棚的主人平日有勤奮的收拾,但也僅此而已了。
莫顏看了一眼旁邊窩棚抱著孩子的婦女。婦女忍不住探出頭來,用著新奇又貪婪的目光望著她,將她全身上下肆無忌憚,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這種目光很常見,她幾乎一路走來,幾乎一路都有收到這樣的目光。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弱的、小的……都有過類似的目光。
甚至她還知道,就在她身後的不遠處,某處窩棚的拐角後面,還有好幾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就在悄悄的盯著她,而且還已經定了她已經很久,等待找尋時機做些什麼。
所以莫顏只是多看了一眼女人懷裡張著嘴巴吃奶的孩子,便收回目光,沒對對方做什麼,也沒說什麼。便彎腰走進了眼前破小的窩棚。
裡面的光線十分的陰暗。
滿是白髮的老人就躺在窩棚的最裡面,身上蓋著薄薄的破爛的棉被,枯樹皮一樣的老手放在外面,無力的垂在旁邊。
手邊不遠處就是一個掉了一點漆的,有點黑乎乎的陶瓷杯,裡面還有半杯水,水面上漂浮著幾粒塵埃,但看著還算乾淨,像是小姑娘出門前就倒好的,然後放在了距離老人最近的位置。
老人似乎已經睡著,雙眼閉著,滿是干皮的嘴巴微張著,露出了一點黑黃且殘缺的牙齒,面容看著十分平靜。
只是身上已經失去了該有的溫度,變得無比冰涼,冰涼的不知道多久了。
幾根白色的頭髮像飛絮一樣淺淺的飄蕩在半空中。
莫顏靜靜的站在原地,站立了良久。
仿佛不知道該對於眼前的畫面做出怎樣的回應。
雖然她早已知道,她能看到的也只有這幅畫面。
因為系統早已清楚的告知,『老弱』已經死去。
死去的時間就是今天。
她的任務已經失敗了一半。
莫顏發現這種事情是無法控制的,也無法預料到的。
而系統隨機布置的任務也可能是無法完成的,不過你有天大的本事。
因為你不可能把死人復活,也不可能使時間倒流。
就像那個賣香菸的小姑娘不知道今天自己會突然死在一場槍亂下。也無法預料到,自己早上離去前還活著的親人,此刻身體已經冰涼。
她只知道自己死前無法放下的,自己的奶奶,還有重病的哥哥。
莫顏甚至還覺得,她的這個任務另一半也離失敗不遠了。
她不知道賣香菸的小姑娘的哥哥生了什麼病,那個病好不好治?
——『老弱病儒』。
儒,是讀過許多書,有學識的意思。
所以小姑娘的哥哥,是個讀書人。
但即便這樣,還是由這個小姑娘出來賣香菸,負一家之重。
如果這個哥哥不是個靠妹妹吸血的混蛋,那麼這個哥哥就應該真的是病到無法做任何事,無法承擔起這個一家之主的責任。
錢不是問題,就像西柚所說,她和李諾都富的流油,凡是能用錢辦到的事都是小問題。
有問題的是錢辦不到的事。
更有問題的是她不知該如何告知那個賣香菸小姑娘的哥哥,他的妹妹和奶奶接連已經沒有了的事實,而她又該如何繼續行使這個任務。
在自己的妹妹和奶奶都死去後,自己也生著重病,他還能活得下去嗎?
莫顏十分深深的懷疑著。
她因為思考這些問題站了很久,沒有離去,也沒有動彈,直到身後發出稀稀疏疏的聲音。
「喲,哪裡來的漂亮小娘皮?來到我們這下三濫的老鼠地蛇窩?來做什麼的呀?」
「來,去問問,這是哪個的住處?」
「是姓趙的那個小白臉妹妹的窩呀?那可能是來找相好的!」話說完,便是一通層層疊起的哈哈大笑。「不過那姓趙的小白臉可不住在這兒,人家一天都沒住在這兒過,來這裡找人怕是失望了。」
來的這些人隨著哈哈大笑的聲音走進了窩棚。
一個個穿著破爛的襖子,比旁的人穿的稍厚點,一個個慫脖子慫腦袋的,一進來便上下的打量著莫顏,充滿著各種污穢與貪婪的欲望。
他們甚至都沒有發現躺在陰暗角落最裡面的老人已經死去。
滿心滿眼的緊盯著眼前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漂亮又富有的女人。
莫顏目光平靜的看著這些人,沒有喜也沒有怒,她只是微微的皺起眉頭,目光透過這些重重的人影,看向了窩棚外面,那個緊盯著這邊,抱著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