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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就是考試考砸了而已。」蘇伊手撐住腦袋,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戳著米飯,沒有絲毫胃口。
本來她是沒打算告訴劉母考試的事,畢竟考成那樣,說了就等於討罵,可是現在……
無所謂了。
一切都無所謂了。
懷著自暴自棄的念頭,蘇伊等待著劉母滔天般的怒氣。
「哦,這樣啊,比起那個,你給我多吃點!」劉母生氣的從雞湯里夾了個大大的雞腿,強硬的放在蘇伊碗裡,「每天都吃那麼少,瘦的跟個竹竿似的,不知道的以為我虐待你呢。」
「……」這和她預想的發展完全不一樣。
蘇伊懵了,眨眼,再眨眼,發現劉母沒有絲毫要變臉的現象,不由小心試探道:「那個,我考試考得很爛哦!超超超級爛哦!完全慘不忍睹!」
「知道了!知道了!」劉母不耐煩的擺手,眉毛豎起,怒瞪她:「怎麼,你還非要我拿皮筋抽你,你才滿意不是?」
「也不是……就是您反應太平靜了,我有點不適應。」蘇伊咽了口唾沫,乾巴巴的道。
「唉,平常如果你考差了,我指不定要多說你幾句,這次就算了,我看你自己心裡也難受,回家都悶悶不樂的。」劉母嘆了口氣,眉眼儘是溫柔和慈愛,望向蘇伊的眼神帶著心疼。
「考試考砸一兩次沒什麼,咱下次考好點不就得了,還是身體最重要。」說著又向蘇伊碗裡夾了一塊雞肉。
蘇伊呆愣許久,才彎了唇角,久久才低嗯一聲。
米飯的熱氣瀰漫了她的眼,熏的眼睛酸酸的。
只是啊,媽,您不知道,數學這東西有多難,難到……可能這輩子也考不好了。
夜晚,蘇伊早早的熄燈上床,老師們布置的一堆作業一字沒動,躺在狹窄的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望向頭頂的天花板,毫無睡意。
這一定是報應。
蘇伊慢慢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冷靜的想。
忽而想起以前畫漫畫的時光,那時的她還沒有變成劉小潔,無拘無束,逍遙自在,不用上學,更沒有作業,她最喜歡的事就是宅在家裡,畫畫漫畫,看看鹿晗,十天半個月不出門都是常事。
記得縮在家裡的最長記錄是二個月零十一天,要不是張沫沫實在受不了,連拉帶拽的將她拖出去到市中心逛上幾圈,這記錄估計還能保持的再久一點。
明明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卻活得跟個孩子一樣任性,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開始拒絕成長,拒絕……和這個社會接觸。
不過雖然討厭和別人來往,但這並不代表她的人際交往能力差,不,應該來說挺好。
從很早以前,察言觀色這項本領幾乎是她的生存必備,沖認識的人笑,沖不認識的人也笑,如今這個社會,誰不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再有能力,擺臉色裝高冷誰會搭理你?
當然,很熟的人除外,在熟人面前,比如張沫沫,蘇伊一般連門都懶得給她開,毫無顧忌的耍小脾氣,甩大牌,露出本性,很多時候即使她線稿都描完了,還是忍不住逗弄她說一筆沒畫,每每看到這小姑娘急得滿臉通紅,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蘇伊不由捂肚大笑,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這種把什麼都寫在臉上的姑娘,現在這社會還真不多見。
可能正因為這種單純直爽的性格,張沫沫才能淚眼汪汪的毫不猶豫控訴蘇伊,說她畫的結局真討厭。
沒錯,蘇伊也承認,她所有的漫畫作品,結局大多都以悲劇收尾。
她有三部作品,可能因為作品性質不同,和那些少女漫一猜就透的套路不一樣,她很多作品裡,分分鐘都可能要人命,都說了是恐怖漫,過程血腥暴力點是理所當然的,讀者也樂於獵奇,津津有味的看著,猜測著明天誰誰誰會死。
然而等到結局時,他們卻傻眼了,這主角怎麼能死呢?立馬不樂意了,網上罵聲一片,紛紛嚷著寄刀片。
可這抵不過蘇伊抗下強大的壓力,依舊我行我素樂此不彼的畫著主角七竅流血的慘樣。
結果就是蘇伊一共三部作品,一部死了男主,一部死了女主,還有一部男女主都死了。
聽說作品是倒映作者內心的鏡子,蘇伊也不反駁,從小的經歷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極大的偏執,雖沒到憎惡,卻也依舊不抱善意。
她干涉不了這個世界,所以才反映在筆下世界裡,她構建了殘酷的世界觀,殘酷的人物關係,殘酷的結局似乎也不難預料。
蘇伊永遠也忘不了張沫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完她的漫畫,第二天紅著眼睛找到她,哽咽道:「為什麼男主都死了啊?他那麼好,還是主角,卻死的那麼慘,太不公平了!!」
蘇伊難得沒有嘲笑她哭得跟個花貓似的醜樣,而是沉默了好久,才緩緩道:「這個世界上,好人不一定有好報。」
雖然殘酷,卻是現實。
自她給筆下的角色注入靈魂起,那些有著鮮明個性的生命的歸宿就不再屬於她。
蘇伊最多能做的,只能單單畫出惡人的惡報,做一回善人,而好人的結局,卻往往不是她能控制的。
這是她親眼所見,卻也無能無力。
就像如今的處境,可能真的是悲劇畫多了,她的人生似乎也逐漸變為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