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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們坐公交車,沒有直達,上車下車再轉車,把兩人都折騰的夠嗆,鹿晗就不說了,純粹是累的,雖然背上的人不是很重,但也扛不住這大段路程,到了目的地時他整個人都處於脫水狀態,蘇伊更不用說了,就是痛的,雖然鹿晗已經儘量輕手輕腳,但所謂痛經,就是痛得你哭爹喊娘,躺在床上也不見得能緩解一二。
對此,蘇伊只想罵娘,以前那個身體多好,從來就沒痛過,吃好玩好睡好生活過的爽歪歪,可這個身體呢,丑點窮點就算了,還那麼弱,唉,好想哭。
鹿晗第一次來蘇伊家,可能是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是並無多大意外的,大致掃了眼屋內情況,地方很小,狹窄擁擠,水泥的地板,泛黃的牆壁,老舊的家具,可能因為地處二樓又背陽的緣故,窗外的光線很難照進來,大廳里是成片的陰影,陰森森的,空氣中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潮味。
「我先去燒水洗個澡,你背我走了那麼久,就先在沙發上休息一下再回去吧。」蘇伊白著臉,面色很差,縮著腰捂著肚子,從他背上緩緩下來,啞著嗓子開口,聲音細細弱弱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知道了,你快去吧,小心點。」鹿晗心驚膽戰的看著她身子東倒西歪,踩著虛軟的步子搖搖晃晃的走著,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可每當他想要伸手扶她一把時,蘇伊微蜷著背,總能把下一個歪歪扭扭的步子正回來,有驚無險的進了廚房,纖瘦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屋裡空蕩蕩的,劉母還沒有回來,鹿晗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恢復了些元氣後,開始覺得無聊起來,他從來就不是個能坐的住的人,天又黑的厲害,他遲疑的想著要不要先回去,可不告而別似乎又不太好,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起了身,機會難得,打算四處轉轉參觀一下。
說是參觀,但這個小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家顯然並沒有什麼可待挖掘的地方,除了臥室,鹿晗注意到這裡有兩個房間,想必一個是劉母的,一個是蘇伊的,一個緊閉,一個半敞開。
鹿晗走向那個半敞開的房間,打算就在門口瞄上幾眼,沒有進去的打算,不管怎麼說,未經允許貿然進入他人房間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然而當他來到了房間門口,並向裡面隨意張望了兩下時,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滿目都是畫,張張濃墨,色彩飛揚,貼了滿牆,落了滿地,鋪了滿桌。
這是……
鹿晗心頭一震,倒吸了一口冷氣,情不自禁的推門走了進去,表情是無法言語的震撼,不是因為這鋪天蓋地般畫的數量,也不是因為這些畫有多美多好看,而是……這些畫的詭異色調,雖然每幅畫都迥然不同,有景有物,或動或靜,但著色卻無一例外的,只有兩種,紅和黑,是以黑暗為背景,血腥濃稠的殘景,在幾縷幽暗光線的點綴下,森森的猙獰著獠牙。
鹿晗凝目,看著這一幅幅畫的內容,更覺詭譎妖異,其中一幅,是跪街乞討的小孩,眼神麻木,滿嘴是血的吃著……心臟,應該是心臟沒錯,鹿晗研究了許久,比劃著名大小形狀,艱難的下定結論;還有未著寸縷的少女,她仰面平躺,身下是望不見底的深淵,身上則是無數雙手,黢黑的,粗壯的,急不可耐的撫摸她軀體上每一個角落,少女卻笑,絕望空洞,張開潔白似藕的雙臂,環住那些手,拽住它們,一起墜入地獄。
其他的畫還有很多,比如骨頭是黑色的骷髏,逐漸凋零的血紅花瓣,更多的則是些魑魅魍魎,黑髮蒙面,指甲尖長,白衣,不,紅字飄飄,活脫脫的貞子姐姐二三四五號=_=
鹿晗無語,他從以前就知道蘇伊對鬼怪幽靈之類的感興趣,可看看這滿屋子的畫,這已經不只是興趣了,簡直就是狂熱啊!
不過也真沒想到……鹿晗皺眉,又重新看向孩子和少女的畫,這麼多畫中,還是這兩幅留給他的印象最深刻,頹廢,扭曲,自棄,絕望,掙扎,這些人性中的醜陋的陰暗面,毫不掩飾的被血淋淋挖開,發人深省。
想不到那個整天沖他笑得燦爛活潑的女孩會有這麼一面,在他看來,她應該屬於那種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類型才對,鹿晗迷惑的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邊想邊往門口走去,所有的畫都差不多看完了,再待下去也不好,萬一被蘇伊發現他進了她的房間,指不定會生氣。
途中,鹿晗小心再小心,也還是不可避免的踩到了一幅畫,是散在地上的一幅,沒辦法,畫太多,分布太廣,面積又太大,實在不好下腳,他嘆氣,第一千零一次的想著那人真的是個女孩子嗎?
他對此保留深深的懷疑。
無奈的蹲下身拾起畫,想擦去上面的灰腳印,卻在翻開畫的一瞬,微怔了怔,原因無它,這是他至今以來見過的最正常的一幅畫,沒有紅與黑,只是用鉛筆隨意勾勒的幾筆簡單的素描,也是個少女,烏髮及腰,白襯衣黑長褲,身材高挑,唇邊是若有若無的弧度,掛了幾分嘲諷,看她臉部輪廓,應該長得十分漂亮……
只能說應該。
鹿晗挑眉,視線定格在少女臉上,眼睛那處一片空白,未著筆墨。
少女,沒有眼睛。
畫的右下角,注釋著一行小字,字跡潦草,落筆太輕,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解讀出來——
Death to the oneself , Yan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