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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山上的崑崙上仙在很多人看來,是一位冷心冷性沒有什麼牽念掛礙,世間事物都不曾入了眼、入了心的。可只有親身經歷這一切如玉鼎真人方才清楚,並不是這樣的。
然而這九曲黃河陣並不是一般的陣法,乃是一座匯集了天地人殺機的殺陣。入此陣中的玉鼎真人,眼前所見的並不會是什麼好的景象。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個個記憶里相識了千萬年的師長親友們,和藹親近的面孔最終化作猙獰,紛紛對玉鼎真人露出自己的獠牙。
觀其面貌,竟好像是把玉鼎真人視作仇寇一般,亮出自己的手段。一時間,術法與法寶碰撞出劇烈的光華,向著玉鼎真人襲來。
這位闡教上仙並不是什麼坐以待斃的,眸中似是有殷紅如血的光芒大盛,腳下踏出,斬仙劍在手中發出陣陣血色嗡鳴。一劍,元始天尊被劈成兩半;一劍,廣成子死;一劍,赤精子亡……
這位闡教上仙好似入了魔障般,一劍又一劍,不知疲倦的,將眼前所見的一切,盡數毀去。踏著滿地的殘肢斷臂,於屍山血海中,成就自身道路。只那一張臉,仍是如崑崙萬載寒涼不化的冰雪般,清冷淡漠。
原本寒光湛湛清輝皎皎的斬仙劍,不知何時被鮮血浸染。素衣鶴氅的崑崙上仙也好像自無間煉獄中走出一般,充斥著無盡的血色殺機。隱隱然里,同本就殺機瀰漫的九曲黃河陣相互呼應。叫一直關注著法陣情況的三宵姐妹亦是心中一跳,生出幾分懼怕與迷茫。
這座九曲黃河陣,從布下之後開始,並隱隱脫離了三宵姐妹控制。值此時刻,便是三宵姐妹想要一探陣中境況,竟也是無能為力。
隨著黃天化、哪吒、楊戩等一一出現在玉鼎真人眼前,而後又一一叫這似乎陷入了瘋魔的闡教上仙斬殺,層層血液滲入那充斥上下左右前後的黃色波濤之中。於玉鼎真人眼前,又生出新的變化。
卻是有無數或男或女、或英俊或美貌者含情凝睇,言談舉止間,或欲語還休或熱情奔放,極盡誘惑挑逗之能事。只是那被誘惑挑逗的闡教上仙仍是那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模樣,手起劍落,行動間沒有半分遲疑凝滯。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與這位修行了千萬年的闡教上仙而言,縱使身處此殺陣之中,縱使心中充斥著無盡的惡念與黑暗,可那所謂的溫情也好□□也罷,又或者是諸多種種,竟是皆難以動搖心志。
但這卻並不代表,這位闡教上仙便是無敵。至少在這九曲黃河陣中,在心中惡念與黑暗皆已經被釋放出來的情況下,玉鼎真人的心境早已經是不如想像中的那般圓融無暇。甚至因為壓抑太久的緣故,更加恐怖危險。
只需要一點小小的,足以擊破那層平靜的力量,便能夠叫這位闡教上仙陷入徹底的瘋狂與迷亂之中,再不複本來。
這契機來的是如此的突然而又不曾出乎意料,在漫長的血色與殺機之後,玉鼎真人終是見到了他入此陣中之後的第一個身影,楊戩。
扇雲冠,水合服。他這徒兒雖仍是那般俊秀模樣,但情況其實並不怎麼美妙。緊閉的雙目里並不見絲毫平日裡的諸般情緒,顫動的眉眼間甚至帶了幾分少有的脆弱。在那滔滔黃色波濤間載沉載浮,出現在玉鼎真人面前。
握著斬仙劍的手有那麼一瞬間的、極細小的顫動,這位似乎在這九曲黃河陣中殺紅了眼的闡教上仙,並沒有對這突然出現的徒兒舉起那握劍的手。即使在此之前,玉鼎真人曾不止一次的,以手中之劍斬殺那不同姿態的楊戩。
或脆弱無助、或孺沒非常、或誘惑挑逗……如是種種者,不一而足。
然而玉鼎真人心中終歸是留有一線清明的,能夠清楚的感知到出現在眼前的楊戩,並不是什麼幻象又或者是其他。而是真真切切的,他的徒兒。亦是他此生,唯一的弟子。
腳下踏出,這位闡教上仙並沒有絲毫猶豫的,便來到楊戩身前。未曾握劍的那隻手探出,欲要將楊戩從那無處不在的黃色波濤間拉扯而出。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本在昏迷中的楊戩忽地睜開了眼,眸中似是有什麼瘋狂而迷亂的情緒閃過,便在玉鼎真人尚不及反應之時,淺淡的、帶著些許溫熱的唇緊緊貼上玉鼎真人那隻探出的手。
「師尊,我終於找到你了。」
瘋狂、後怕、黑暗、滿足等諸多種種異樣而複雜的,於玉鼎真人過去上千萬年歲月里所不曾見過與體會的情緒從楊戩眼中透出。叫這位自詡同此方天地,並沒有過多牽絆的闡教上仙,亦有那麼一瞬間的怔忪。
便在這片刻的怔忪間,有黑暗的陰影從楊戩身上剝離,有如付骨之髓般纏繞於玉鼎真人身周。一點一點的,與這位闡教上仙周身本就存在的黑暗陰影相互交織融合,直至,開始侵蝕這位闡教上仙心靈。
意識本就昏沉,並沒有清醒的楊戩在那陰影剝離之後,便再次閉上雙眼陷入昏迷。充斥著上下左右前後的黃色波濤,亦於此時刻,發出陣陣怒號。間或里有陰風充斥,鬼神哭嚎之聲響起。漫天殺機瀰漫,最終化作陣陣仙光,向著玉鼎真人及九曲黃河陣中的諸位闡教上仙削去。
及至第二日,元始天尊按捺住心中焦急,前往九曲黃河陣中探查時,便見諸位弟子,皆已經是被削去頂上三花,胸中五氣,千載修行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