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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司大堂的大門緊閉,石制的門面上雕刻著九幽十八獄的繪圖。
栩栩如生,令路過的鬼無一不心生懼意。
大門兩旁各立著兩隻青面獠牙的獸,體態龐大,姿勢威武。
全身也是石制,但一雙眼似是活物,能注視來人。
謝必安看著范無咎拿著窺生鏡踩上一截台階,他向前的動作驀地停住,轉過了身。
被金紋黑底髮帶束住的長髮隨著動作擺出了一個弧度,就像一條優雅的尾巴搖過。
因為腳踩上台階,范無咎本就比謝必安高了半個頭的身體更顯的高大,窺生鏡半握在他的手中就像折射出亮眼的光。
范無咎微笑著的桃花眼自上而下俯視正微抬著臉看向他的謝必安。
明明是慣常含著情意的眼眸,此時由於眼睫微掩竟流露出奇怪不明的威來。
「無常大人,可是要在此等候於我?」
范無咎的唇角漾開一個張揚的笑,微挑的眼角和飛揚的眉好不風流。
仿佛前面不經意的威勢不過是錯覺。
謝必安眼神一動,錯開了范無咎的目光。
雖然無常守則有規定黑白無常必須同時行動,一起辦公,甚至抓捕而來的惡鬼在序石上領取序牌前都需要黑白無常的法力同時注入序石中。
但是惡鬼已步入黃泉路,說明此刻已非工作時間。
在非公務的私人時間,黑白無常自然可以自由行動,不受限制。
因此,謝必安完全可以就此離開,獨自回到人間。
聽到范無咎調笑意味的話,謝必安卻並沒有直接冷著臉轉身而走。
「我等你。」
謝必安說。
他在范無咎手握的窺生鏡中能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向來冷著的瑞鳳眸一如既往的冷著,只是淡色的琉璃眼瞳中有純粹的認真。
話音剛落,范無咎面上的笑顯而易見的怔愣一下。
似是掀去了那層攔著的霧,那雙桃花眼定睛看了謝必安的臉龐一眼。
「好。」他復又展顏笑了,「我馬上就來。」
范無咎轉身而去,寬闊的肩膀像是能生兩翼。
兩側的巨獸朝他看去,石門喑啞緩緩張開。
帶著窺生鏡的身影沒入黑暗中。
石門在眼前關上,謝必安站在門口沒有動。
范無咎去陰司提交窺生鏡,謝必安確實可以提前離開。
但這次魘被迫中止的事件,明顯並非范無咎一人所為,謝必安同樣不能脫責。
只不過是范無咎將明眼上可追究的過錯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無常雖無心無情,但也不可不知義理。
因此縱使只需范無咎獨身前往陰司提交窺生鏡,謝必安也無法做到全然不顧一走了之。
他抬起眼,面前的陰司大門威嚴不可直視,兩隻石雕巨獸的眼睛又重新凝視站在門口的來人。
神秘,森嚴,恐怖。
向來都是地府的代言詞。
陰司鬼差無心無情,執法公正嚴明。
而一切的善與惡,都將在這裡得到最終的審判。
「范無咎。」
「身為勾魂使者,卻中斷魘中流程,致使無法提供惡鬼罪狀。」
台上一玉面官郎正坐,他左手執一書簿,右手高拿一筆,一雙眼直直看向來人。
明明俊眉星目,但眼頗有威勢,仿佛能洞察眼前萬事。
地府賞善、罰惡、察查、陰律四司。
賞善司對生前善小鬼給予獎賞,罰惡司對作惡之鬼進行處置,察查司洞察冤錯平冤昭雪,而陰律司則聯通陰陽,可為善者添壽,;令惡鬼歸陰。
在台上端坐的,正是陰律司判官崔珏。
「有窺生鏡為證,一切所為皆並非本意。」
面對此番威勢,范無咎只稍稍抬起手,掌中窺生鏡便翻轉而上,徑直飛向崔珏手中。
崔珏接過窺生鏡,右手筆尖在鏡面上一點,那光滑鏡面便如同平靜水面被觸了一點。
自筆尖落鏡點泛開一圈圈漣漪,一直蔓延出鏡外周邊。
隨著波紋的擴散,原本記錄在窺生鏡中的畫面也由此顯現在面前。
畫面中鬼氣環繞,黑氣沖天,一時竟看不清現場狀況。
足以看出這製造魘的惡鬼能量之強大。
崔珏觀察窺生鏡的眼神更認真了點。
難道黑白無常第一次去人間,就碰到了如此強大囂張的惡鬼?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剎那間畫面中的黑霧收攏,頃刻少了大片。
一張俊美的面孔從散去的霧氣中顯現,耳側金玉耳墜搖晃,微眯的桃花眼中含著懾人的眸光。
而為禍的惡鬼正縮在牆角,甚至能瞧出瑟瑟發抖的模樣。
這位黑無常大人面色不動,手中勾魂鎖一伸便輕易將這鬼給鉤住。
崔珏正疑惑這前面畫面中漫天怨氣不像是這牆角的鬼所能製造,就聽到這抓捕動作無比利索的黑無常開始對著窺生鏡的自言自語——
「我也不想這樣,我是被迫的。」
說完後,范無咎的手一收,那惡鬼就被鎖鏈牢牢縛住,動彈不得。
崔珏:……
你看著像是被迫的嗎?!
崔判官差點就將手中的判官筆給摔了。
察覺到崔珏的惱怒眼神,范無咎卻依舊漫不經心地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