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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子那邊也不是全然的無知,同樣探聽到了范無咎的蹤跡,因此前些日子謝必安遇到范無咎那一次,便是范無咎在刺殺中受傷,獨自來到上京。
謝必安又一次救了他。
范無咎一直蟄伏等待上京,而在前幾日,大王子終於被一位民間的勇士刺殺成功,雖然只是刺傷並未當場致命,但大王子受傷頗重,血流不止,如今虛弱臥病在床。
幕後布局的人如今多次傳信讓范無咎回到西域,只是范無咎一直沒有回信。昨日使者親自趕到了上京,來與范無咎見面,他們所見的地點正是花樓。
范無咎又一次騙了謝必安。
他沒想到謝必安會來親自找他,一想到昨日樓前的謝必安,像一位誤入凡塵茫然不知何處去的仙人,而一切起因,似乎就是他自己。
原以為他對謝必安只有曾經的幫助而產生的眷戀和感恩,但是此時就連范無咎自己都弄不清了。他不清楚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何感覺。
看到范無咎遲疑沒有回答,那人抱著拳又勸道:「主子!若是您不回西域,則一切都前功盡棄,大王子那邊不會坐以待斃的啊!」
他的聲音真切,字字宛若泣淚。
他們布局了十多年,就等著這一刻,不能毀於一旦了。
「難道是因為謝護衛嗎?」那人忍不住問出聲,但是剛一出口,范無咎前面漠然的表情一變。
「別打他的注意。」他的聲音宛若浸了寒冰,桃花眼盯著面前的暗衛,裡面是毫不掩飾的警告。
「不敢。」暗衛低頭卻忍不住暗暗心驚。看來謝護衛和主子的關係,比他想像的還要深厚。
謝必安的屋內盈盈的燭火在冒著光,像是冰涼黑暗中的唯一指引,在讓暗衛離開後,范無咎獨自轉身朝著他唯一的光源走去。
他向來是個沒有來時歸處的人,但是遇到了謝必安,他好像也擁有了自己的歸處。
一個能容納他的地方。
還沉浸在前面的思緒中,突然臉上傳來了冰涼的觸感,像是一滴淚。
范無咎抬頭,紛紛揚揚的雪從漆黑的蒼穹落下,猶如一顆顆星子灑向了人間。
上京下雪了。
回到屋中,一切外面的寒冷好像就這樣被驅散,范無咎身披一身冷意,前面暗衛的話讓他面色發冷。
然而所有的冷在看到酣睡在榻上的人都結束。
他走到榻前,凝視了謝必安的睡顏一會,然後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像是在觸碰難以得到的珍寶。
指尖輕碰到謝必安的臉頰,是出乎意料的柔軟。
感受到指尖傳遞而來的溫度,范無咎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從外頭進屋,大概指尖都是冷的。
儘管溫暖讓范無咎十分貪戀,但他的手指還是不好意思地蜷起,恰好離謝必安的臉一寸處,近的仿佛能感受到謝必安噴灑在他手掌上的呼吸。
范無咎正準備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原本還在沉睡的謝必安卻驀地張開了眼。
第72章 晉江獨發
那雙鳳眼半睜的時候更顯凌厲, 直直地抬眼看向范無咎,細密的睫毛如同茂盛惑人的水草。
范無咎心中一跳。
他放在謝必安臉旁將觸未觸的手僵住,一時不該是收回還是就這樣先僵著。
指尖顫了顫, 范無咎張嘴剛想解釋, 但讓他緊張的鳳眼又在他眼前緩緩閉上。
還沒等范無咎不明所以地鬆口氣, 還沒收回的手掌驀地感受到熟悉的溫柔觸感。
大概還在睡中的謝必安竟然主動往前, 將自己的側臉貼到了范無咎的手掌中,柔軟的唇在掌心一碰而過。
又握住了。
范無咎緊張的手指都不敢動,前面壓下去的酒意也跟著一起翻湧上來, 從掌心一直到面孔。
好在今天房中的燈足夠昏暗, 謝必安睡著沒有醒來,不然他就能看到范無咎向來嬉皮笑臉的臉上, 竟然難得起了羞赧的紅暈。
也不知是怎麼想的, 范無咎將外面未飲盡的酒瓶拿過來。
他坐在謝必安的身邊,耳邊是謝必安清淺的呼吸,手中拿著的並不是他前面的杯子。
大費周章的將酒瓶中的酒倒在杯中, 范無咎含著謝必安唇含過的杯口, 將酒液一口一口飲的乾乾淨淨。
直至自己終於感受到了眩暈般的醉意,范無咎才將酒瓶放好,他趴在了謝必安的床沿。
「哥哥。」他輕聲喚道,「我好像喝醉了。」
似乎聽到了耳邊傳來的聲音, 謝必安垂下的眼睫跟著顫了顫, 好像要睜開眼但很快又被困意吞噬。
酒給他范無咎從未擁有過的勇氣。
他就這樣靠著謝必安, 趴在謝必安的床沿上睡了。
滿頭的黑髮垂下, 范無咎闔上眼, 他像是一位忠誠的守護者。
守衛著天底下最珍貴的月石——
在他心中的月石。
夜已經深了,連月亮都躲在雲層後睡下。
屋中的燭火慢慢燃盡, 直至完全熄滅,床上的兩人相依,而床頭瓶中的木槿花也與紅花靠著。
親密無間。
長久沒有喝酒的人一次性飲了不少酒的後果是,謝必安睡的完全不知天地為何物。
在他的夢中閃現過許多奇怪的夢境碎片,好像有些根本不是他經歷過的事情,但是卻不容拒絕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以至於像是被強行塞入不屬於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