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范無咎。
飲下孟婆湯是作為無常必須接受的既定規則,他清楚。
但是此時謝必安卻想要找尋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來。
在一次次兩百年的輪迴中, 他究竟忘掉了什麼, 又究竟做了些什麼?
他和范無咎之間。
最頂層的燈亮起,謝必安停下腳步。
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必安拉開安全通道的門走出樓梯間,這一層的住戶只有他和范無咎。
原本謝必安認為自己不會在意,他生性淡漠, 好像沒有什麼能足夠在他心上停留。
可是他一踏入這塊地方, 即使樓層的聲控燈還沒亮起一切處在黑暗中, 今天早上的記憶又不可忽視般地涌回來。
突如其來的擁抱和一個意料之外的吻。
唇上的觸感仿佛還在彰顯著存在, 連樓道的風都無法帶走這突然浮起的躁意。
努力忽視這奇怪的感覺, 謝必安的腳往前踏出一步,樓層間的聲控燈隨之亮起。
然而謝必安的腳步卻停住了。
有人正靠在他的家門口, 也不知等了多久,連肩頭都好像撒上了落寞。
聽到動靜後那人猛地抬頭,那雙眼熟的桃花眼眸在看到謝必安後瞬間亮起,就像應聲而亮的聲控燈。
但看到謝必安的冷麵後眼睛又黯淡下來些許,嘴角微微下撇,委屈的像只被拋棄的大狗。
由於之前的醉酒,范無咎此時的眼尾還殘著紅,原本含霧的朦朧瞳孔中現在透著些許疲憊。
「謝必安。」
他叫謝必安的名字,一點啞的聲音在安靜的樓層留下回音。
他伸手想去觸碰謝必安。
然而謝必安卻驀地往後退開半步,下意識避開了范無咎的手。
他現在心緒繁雜,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范無咎。
但這後退的半步卻給了范無咎錯誤信號,察覺到這個動作,范無咎的眸光頓時更暗。
好像連心也跟著謝必安這退後的半步也一同碎了。
空氣安靜下來,范無咎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動了幾下後緩緩收回垂在了身側。
「抱歉。」他說。
之前在出魘後因為謝必安的那些話而心神動搖難平。
范無咎從來不知道自己能被一個人的簡單幾句話而牽動到這個地步,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他確實栽在這了。
左胸隱隱泛疼,但是范無咎已經不想再管這些。
在家中的這幾日范無咎並未踏出房門一步,也沒有去打開手機一秒。
他刻意地控制自己不去關注有關謝必安的一切。
但哪怕他閉上眼,似乎也能隔著一層厚厚的牆壁感受到住在隔壁的謝必安的動靜。
因此范無咎找出了之前牛頭馬面送給他的藏酒,是從天庭出口到地府的瓊漿玉液。
牛頭馬面遞給他這酒的時候和他說:「八爺,這酒可是個難得的好物,聽說只需飲上一口,煩惱全都會消除。」
只需飲上一口,憂愁便會……全部消除嗎?
明明才剛認清自己的心思,但是心潮澎湃間卻被謝必安迎頭澆上一壺冷水,將他跳動的心臟也要一併冷下去。
范無咎腦中無法克制地浮現出謝必安對他說那些話的畫面。
讓他銘記自己的身份,身為地府無常,應該執法公正,不可動情。
他們不可以逾矩。
酒液入喉一路燒到了胃袋,終於左胸的疼痛也因為飲下的烈酒而減輕,慢慢化為麻木。
酒精麻木了范無咎的大腦,一口接一口地飲下,空掉的酒瓶倒在他的身側。
范無咎終於閉上眼,神思陷入了混沌。
這次他的心臟終於不疼了。
他好像做了一個美夢。
可是夢裡依舊有謝必安。
「范無咎,你再這般休怪我不顧忌我們的兄弟情誼!」
夢中謝必安的長髮束起,一身勁裝幹練利索,平時清冷的鳳眼像是被點燃了火焰。
瞳孔覆上一層薄薄的怒火,鮮活地看著范無咎。
謝必安的表情應該是在生氣,可夢裡的他卻毫不害怕,反而親熱地湊了上去。
手指撫上謝必安的頭髮,烏黑柔順的髮絲在指尖纏繞,唇大膽地貼上謝必安冷白的耳側。
范無咎聽到自己調笑的聲音響起:「什麼兄弟情誼?」
笑聲從胸腔振動轟鳴,他可以壓的低沉的聲音卻掩藏不住呼之欲出的濃厚笑意。
他小聲地湊在謝必安耳邊說道:「明明早已是夫妻情誼。」
隨著范無咎聲音的落下,謝必安雪白的耳垂肉眼可見地瀰漫上紅霞。
從可愛的耳垂一直燒上側臉,連飛起的鳳眼眼尾也沾惹上了桃紅。
「你——」
謝必安氣急了不說話,他努力想冷著臉,可是臉上越來越濃重的紅意卻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緒。
於是范無咎壞心思的愈發貼近,高大的身形幾乎要將面前的謝必安攏到懷中。
「若是哥哥生氣的話,那哥哥罰一罰我可好?」
他抓住謝必安的手,這雙手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每一根手指都像是上好的瓷器,被人靜心雕琢而成。
握在手中時和范無咎想像的一樣柔軟,仿佛皮肉跟著一起化進范無咎的心中,讓他忍不住要握緊。
臉紅著但努力冷著表情的謝必安可愛的讓人心動,每次看向謝必安時,就在欣賞一場人間沒有的美景,而這美景范無咎願意一直待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