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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範無咎之前在他心中還是罪無可逃的嫌疑犯才對, 連范無咎借住在他家中也只是賭咒的結果。
這樣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陌生人離開自己的居室應該是件值得他高興的事, 可是……
才短短几日,謝必安竟主動擔心起范無咎的安危來。
如果他沒有記錯, 他昨日才給范無咎的傷口換過藥, 范無咎的傷根本沒有好全。
也不知那麼重的傷,范無咎究竟是怎麼受的。
或者若是當初的謝必安心狠一點,直接把路上碰到的范無咎押到衙門, 那范無咎如今可能是凶多吉少。
謝必安將東西放下, 他看向外頭已經落盡餘暉被黑暗吞盡的天色,在這個點,范無咎能去哪呢?
或許真的只是想要離開,他們之間本就不應該有牽掛。
安靜地坐在桌前一會, 最後謝必安還是站起身, 低頭將燭火吹滅, 他帶著鑰匙走出了屋門。
謝必安一路而行, 碰到還未離開的商販便詢問一下范無咎的方向, 商販每日在這販賣,因此來來往往見的人也多。
剛開始那些商販還以為謝必安是哪個走丟的孩子的父親, 在等謝必安描述完後才反應過來謝必安找的竟然是個成年男人,還是個十分高大的成年人。
雖然聽起來有些古怪,但有些知道方向的還是樂於給謝必安提供自己所知道的線索,畢竟謝郎君並不是壞人,萬一是有要事呢。
沿著長街一路問下去,終於謝必安在一個賣花燈的小販嘴中得到了范無咎真正的去向。
「謝郎君原來說的是那位公子,我見他身姿不凡因此多看了幾點。」小販手中還拿著亮著光的花燈,他手一指,便指向不遠處燈火輝煌的一座樓,「我親眼看著那位公子進了那樓。」
謝必安的目光落到那座漂亮的飄著絲帶的樓座上,眼睛微眯。
他自小在上京長大,雖然從未進過這座樓,但謝必安也知道這座樓是什麼。
是上京的唯一的一座花樓。
得到小販肯定的答案,謝必安朝他道謝過後便往花樓去了。
將近夜晚的上京一片漆黑,連街邊的小販都收拾東西離開,傍晚是歸家的時分,全上京只有這座花樓還燈火通明,像是溫柔的不夜故鄉。
這裡是不歸家人的去處。
謝必安站在花樓前,樓前的琉璃燈轉著奢華迷醉的彩光,光灑在謝必安的身上,連他那樣冷峻的臉都被鍍上一層奇異的色彩。
花樓上的兩個小姑娘顯然看到了站在樓下的謝必安,細看幾眼確定自己沒看錯後紛紛轉過身低聲討論了起來。
上京誰不知道謝郎君?
芝蘭玉樹,風光霽月。
只是沒想到這樣的謝郎君也會有來花樓的時候。
聽聞風聲的老鴇從樓中出來,揮著手中的浸著香氣的手帕招呼他:「謝郎君,可是來吃酒的?」
還沒等謝必安回答,她就開始介紹起花樓的主營業務來,「謝郎君大概是第一次來我們花樓,對此不了解,我們花樓可不做那些皮肉生意,喝酒吃茶的也好,聽姑娘彈曲跳舞也是一件美事。」
說到這她瞟了眼謝必安的臉,想到坊間有關謝郎君的傳聞,便以一副神秘的表情補了一句:「若是不想聽姑娘的,清倌兒我們這也有。」
還沒聽懂她在說什麼的謝必安:?
謝必安冷著臉說明自己的來意:「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老鴇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她向來只見過一些夫人來這抓人,還從未見過有護衛過來找人的。
難道……
「難道我們樓中進了歹徒?」話一說出,老鴇心中都慌張了一瞬。
花樓中的客人都是家中頗有資產,手中有些閒錢的,若是有歹徒進了他們花樓,萬一出了什麼事故,她可承擔不起事後的追責。
謝必安搖了搖頭,他向老鴇描述了一下范無咎的身量長相,詢問她可有見到類似的人進了花樓。
范無咎長相頗有特點,身量也出挑,因此老鴇只見過一眼便留下了印象。
在謝必安的詢問下她興奮地擊了下掌,「我想起來了,謝郎君竟是要找那位公子,正是在我們樓中。不過謝郎君找他可是有何要事?」
謝必安的嘴唇動了動,而後吐出一句:「他是我朋友,我找他有要事告知。」
「原來是謝郎君的朋友,怪不得與謝郎君一樣的氣度不凡,看起來便是人中龍鳳。」老鴇當掌花樓多年,早就是個人精,她主動伸手給謝必安帶路,「那位公子是我們樓的貴客,今日一來就要了我們樓中最好的房間,現在應該還在房中呢。」
「最好的房間?」謝必安腳步一頓,不動聲色地問道,「樓中最好的房間要多少銀兩?」
老鴇聽到這問題用帕子捂著嘴笑,打了個馬虎,「幾百兩銀子罷了,要不然怎麼說這位公子是我們樓今日的貴客呢。」
上京地方小,除了秦府那般富有財力的,其他大多都負擔不起花樓一個天字房的價格,因此這間房也常年空置,沒成想在今日竟被一個看著陌生的公子定去了。
范無咎沒有銅錢只能賣藝買一隻烤鴨,卻能來花樓一擲千金買個最好的房間享樂。
謝必安眸子暗了下來,淺色的瞳孔剔透的就像花樓門口的琉璃燈,平靜的海面下卻淬著堅硬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