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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一句就飲下杯中的酒,當范無咎說完的時候手邊的那瓶酒幾乎全部被他飲盡了,似乎過喉而過的辛辣酒液能讓自己更順利的將那些事吐露出。
在范無咎一切說完後,空氣陷入了沉默。
更像是死一般的凝滯,密不透風的潮水漫上來,像是暴風雨前席捲而來的烏雲,沉沉的壓著范無咎喘不過氣來。
他低著頭,在等待著謝必安的審判。
可是等待的時間是如此難熬,不知過了多久的沉默後,范無咎終於忍不住抬起頭,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孤注一擲掙扎從水中冒頭而出。
反而得到了一種解脫。
范無咎看向謝必安,但是謝必安的表情並不如范無咎預料中的那樣。
他以為自己就要被宣判死刑,但是他抬起頭時,卻撞入謝郎君霧蒙蒙的眼。
謝必安喝醉了。
謝郎君總是不勝酒力,可能只是飲下一杯,那紅意便又從脖頸漫上來,將眼尾也一併抹紅。
原本凌厲的鳳眼再看不見往日的氣勢,而是覆蓋上了一層含水的霧,霧氣朦朧,添上不可說的茫然與可愛。
他的眼睛盯著范無咎,發直了一般牢牢盯著半點不動。
對著謝必安的眼神,范無咎嘴中的酒似乎也品到了苦味。
從心中湧上來的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無奈。
謝郎君到底聽進范無咎所說的事情了嗎?
可能在他面前的謝必安早就喝的一杯醉倒,思緒飛到遠方,不知道範無咎在說什麼了。
范無咎的嘴角扯上苦笑,但坐他面前的謝必安突然站起身。
因為喝了酒,他站起來的時候身體甚至還晃了一下。
看著真的是醉的不清。
僅僅是走到范無咎面前的這幾步路謝必安都晃了好幾下,但是謝必安的動作卻出乎意料的快。
上一瞬范無咎才發現謝必安從桌前站起身,下一瞬謝必安就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窗外能看到落日的顏色覆蓋了上京的建築,全都是洋洋的暖橙色,站在范無咎面前的謝必安也鍍上了和窗外一樣的色彩,濃墨重彩。
范無咎就那樣抬眼看著直挺挺站著的謝必安,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在對謝必安開口時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
「怎麼了……」
話還剛出聲,最後的半截話尾硬生生卡在喉中。
感受到臉頰上微濕的觸感,范無咎直接呆愣住。
那個落在他側臉上的吻一觸即離,但范無咎還是僵在原地心中驚濤駭浪不知作何反應。
「不要傷心。」
謝必安沒有什麼語調起伏的聲音響在范無咎的耳側,但在范無咎聽起來這四個字幾乎可以稱的上是甜膩。
似乎看范無咎沒有反應過來,好心的謝必安還重複了一句。
「我想要你不傷心。」
猛的被東西觸碰到了心臟的最柔軟處,范無咎僵硬著脖子轉過來,他不可置信地移過眼睛。
然而作亂的人顯然不想管由自己引起的巨大波濤,謝必安醺紅著一張臉,轉過身看樣子準備就那樣拍拍手離開了。
但范無咎可沒打算讓謝必安就這麼簡單離開,他立馬伸手抓住了謝必安的小臂。
酒醉的謝郎君失去了平日的清醒克制,更是暈乎乎的一拽就被范無咎拽入懷中。
帶著醇厚酒香的謝郎君就那樣落了個滿懷,范無咎抱住了他一直想觸摸的月亮。
「為什麼?」他啞著嗓子問。
前面一直努力的克制差點就要因為謝必安的那一句簡單的話完全消失殆盡。
范無咎緊緊抓著謝必安,不自覺的加大自己的力道。
原來真的所有的苦痛,多年的委屈,能夠那麼輕易的就因為這樣一句話全都消散。
謝必安卻因為范無咎的這句話陷入認真的思考,那籠著霧的眼睛看著范無咎的臉,似乎正在仔細將范無咎的臉上下打量。
「為什麼?」范無咎湊近了些,近的臉馬上就要貼上謝必安的臉,那雙桃花眼難得帶上哀求的眼神。
他看著謝必安又啞聲問了一遍:「為什麼,哥哥?」
范無咎在執著一個答案。
那張抹了胭脂的玉面孔上泛起了鮮活的顏色,但謝必安還是一臉認真。
他發紅的嘴唇吐出讓范無咎瘋狂的話語:「我不知道。」
謝必安自以為很誠實地說道。
可抓著他的那隻手又收緊了些,范無咎的聲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誘哄。
他的唇抵在謝必安的耳邊,唇蹭過敏感的耳廓,因為說話產生的摩擦讓謝必安忍不住一縮。
但范無咎不允許他露出一點逃離的意思,他重複不斷地問著,好像一定要在謝必安口中得到一個答案才能罷休。
「哥哥,告訴我好不好?」他轉過臉,唇從謝必安的耳朵滑到了側臉,再靠近一點,就要毫不顧忌地親上。
而處在漩渦中央的謝必安卻對自己此時所要面對的危險全然不知,甚至還一眨不眨地看著范無咎,猶如今日才和范無咎第一次見面似的。
經不住范無咎這樣三番兩次的請求,謝必安被酒意浸紅的臉終於願意轉過來,他對上了范無咎的眼睛。
才僅僅是一個這樣的眼神,就已經讓范無咎一時呆住說不出話來了。
只見謝郎君紅紅的臉上滿是認真,他盯著范無咎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說道:「因為我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