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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很快就顧不上這些了,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時深深的刺入的自己的胸腹,大片大片的血液流淌,半空中的身形再也支持不住,向著下方水面墜落而去。宛若王者降臨般的女郎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眉梢眼底,皆含著薄薄的譏誚。
而在她身前不遠處的水面上,漂浮著兩個近乎為鮮血染紅了的身影。
長長的魚尾自玄色的裙裾下探出,於空中划過優美流暢的弧度,狠狠地、帶著某種極致毀滅的色彩向著江寧、向著船上眾人的方向砸來。
這是一場幾乎可以預見了結果的不對等的爭鬥。或者說,單方面的屠殺。
失血過多的身體,幾乎連睜眼的動作也變得分外的吃力,可心中,卻是有什麼在隱隱的提醒著自己,絕對不可以倒下。
是的,不可以倒下!
他,還沒有完成對那老道士陳摶的承諾,還沒有見識過這末法之世以外的風景,又怎甘心,就此隕落!
但,無能為力啊。
不管是前世的時空,還是在這世界的十幾年,他江寧,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便是這身上些許的武藝,還是他日日勤修苦練的結果,又怎麼,有著力量去對付這明顯超出常理的鮫人女郎?
意識一寸寸的薄弱,失血的身體,墜落水面掀起陣陣的水花,卻並未沉落。強撐著的瞳孔里,最後倒映著的是鮫人女郎那仿佛放大了若干倍的魚尾。
美麗、精緻,每一片鱗片,都仿佛造物主最珍貴的恩賜。
這樣的美麗,本不該留存於當世。
雷霆驟起,紫色的光柱,帶著浩大而狂躁的力量狠狠劈落下來,晴天霹靂!
空氣中,隱隱有狂躁而不安的氣機,隱隱流轉,伴隨著絲絲焦糊了的肉味。
好在這雷霆只是一瞬,來的快去得也快,良久,煙霧散落,露出那鮫人女郎的身影:
蒼白的面孔間,幾不見半分血色,僅一縷殷紅的血液順著其嘴角緩緩流淌、滑落過白皙細膩的肌膚,跌落水面,半點也不曾為那玄色的袍服所沾染。那線條流暢、優美的魚尾已然不見,玄色的裙裾間,滿是不曾溶於水面的紅。
遠山春水般的眉目,怨毒而狠厲,卻不曾有半分多餘的動作。
因為她的面前站著一個人,一個持了劍的人。
白衣,黑髮,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掌間,握著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
陽光劃落過那持劍者的眉眼,竟是泛著說不出的雍容與繾綣。
但那人的眉是冷的,眼也是冷的,就好像他手中的劍一般。裝飾古樸,雍容而華雅,但骨子裡,卻是說不出的冰寒與刺骨。
這是一個男子,是一個看上去年齡並不算大的青年男子。手中持劍,通身的氣度,亦像一柄移動的劍。白色的道袍,僅在衣領袖口間,有著極為簡單的裝飾,如墨的黑髮,以一根青玉簪高高的束起,給人的感覺乾淨,而又利落。
但你卻不會因此而忽視了那人與身俱來的尊貴,那是多少綿延流傳了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家,都不曾擁有的,刻在骨子裡的優越。
清華而冷落。
如墨的瞳孔里,有著絲絲縷縷的疑惑,卻又在片刻之間轉化為瞭然。目光划過水面之上的身影,最終在觸及江寧時,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握劍的手,緩緩摩擦過腰間劍柄,江上的空氣似乎於一瞬之間有那麼片刻的壓抑。
沉默輕施一禮,鮫人女郎如鏡面般緩緩消失。
風過處,再無絲毫痕跡。
☆、第7章 容楚,醒來,葉落
「我名,容楚。」
男子清泠泠的聲音,好似一匹溫柔順滑的綢緞,於炎炎夏日間無端透露著一股醉人心脾的綺麗與多情。眉目繾綣,修長的身姿於天光雲隱之下折射出細碎的剪影,乾淨而美好。
身上的傷勢已然復原,再也感覺不出絲毫的痕跡,那捅入腹部的匕首,正安安靜靜的躺於身側的青石地面上,全然不見絲毫的鋒芒。
撐起身,站直了身體。失血過多的身體還殘存著些許的疲憊,不過已不影響思維與行動。
記憶回溯到昏迷之前的最後所見,抿了抿唇,江寧恭恭敬敬的對著背對著他的男子施了一禮,滿懷感激道:
「在下江寧,謝過公子搭救。只是不知......」
稍作遲疑,江寧方繼續問道:
「我那船上同伴現在何處?」
一般話說完,心下莫名惴惴。只覺得這男子的一呼一吸間,都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
「他們自是無恙」
好心思的解釋了一般,轉過身形,那張俊秀而清華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自言名叫容楚的男子目光劃落過江寧的眉眼,最終,停留在那束髮的玉冠上。
眸光飄忽而晦暗,辨不清真實的情感。
好像受到了蠱惑般,根根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掌伸出,輕撫過江寧的眉眼:
「你之生魂,屬於此世,卻又不屬此世,可是然否?」
汗毛乍起,硬生生止住那詭異的想要拔腿就跑的意向。僵硬的語調里,是說不出的詭異與不自然,卻又勉強維持著一副義正詞嚴的口吻:
「公子此言,恕在下聽不明白。」
這是江寧第二次聽到同樣的言語,如此一針見血的,說出江寧的來歷,扯破他一直以來所困惑而又不願承認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