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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帝君東華退隱碧海蓬萊,另闢空間,以大神通*力生生將九州十島拉入其中。僅留下無量陣法禁制,擋住了後來無數仙妖神魔的窺探。若不然,僅憑那小仙蒼雲的道法修為,又何以令其間的某些來路非比尋常者,就此退散?
只是,關於帝君東華的一切,終是太過久遠。以至於很多人,都不曾知道,碧海蓬萊,還隱居著這樣一位古老的仙人……而後,世事更迭朝代變換,無數的故事被刪減,無數的傳說被塗改。待到某日,有好事者嘗聞,海外有仙山,樓閣玲瓏縹緲無際,為眾仙所居。皓首窮經,於古籍中探得支言片語,結合那世俗傳說,最終形成了那世人傳說中煙濤微茫信難尋的仙人之所。
低頭掩下那份止不住的焦灼,白皙的手掌攤開,在沒有夜晚的蓬萊仙境裡,顯得如此的平凡而無有特色。雙眼微眯,不知怎麼,眼前突然出現出一雙完全不同的手,瑩白如玉,骨節分明,每一分每一寸,都仿若造物者最佳的傑作。就那樣突兀而自然的,自虛空中探出,穩穩地夾住那一柄她費盡心思,方才得到的魔劍。而後,手腕微動,便……
「帝君東華……」
默默地咀嚼著這個名字,指尖微動,自虛空中劃出一方泛著盈盈波光的水鏡,看著鏡中那個白衣素服的女子,蘇顏的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伊人如玉……
素淨的眉,素淨的眼,素淨的顏色……可那一笑間,便有如一柄絕世的名劍,破開劍匣,綻放出無與倫比的風采。便是那素淨的眉眼,也帶了幾分熾烈絕決的兵戈之意。
可是,那樣的眉,那樣的眼,那樣的風姿……即使是再怎麼的相像,再怎麼的和諧,也終究,不是屬於她蘇顏的……軀殼。
那日,父兄慘死,滿門盡滅。她蘇顏,雖是因外出省親故,免於大劫。卻終究,難逃一死!
待到九幽絕獄,諸般苦難盡歷,憑那一腔執念,藉助那未知力量再返人世之際,卻無端發現,紅顏枯骨,肉身早已毀去。若非……
「你心不定!」
錚然的琴音在耳邊響起,一瞬之間,空間扭曲,周遭景物隨之轉換。
明明前一刻,還是獨自一人靜立於御苑瓊台之上,獨賞漫天思緒;下一刻,那明明已不再孱弱的身軀卻身不由己的,被牽引至這處陌生的庭院。
白玉為階,玉石做欄。更多的,卻是她不曾見識過也不曾了解過的,即便是遍尋古籍也叫不出名字的,各式擺設。
這就是,蓬萊仙境。
不過,也只是擺設罷了。即便是來歷再怎麼的不凡,於這蓬萊仙境而言,終只是一件件可有可無的擺設。
俯身對著那玄衣華服,靜坐於庭前石桌之前的青年男子行了一禮。眉目中,有如冰刃般的寒光一閃即逝,蘇顏冷笑道:「帝君既曾為天界之首,三界共主。一言一行,皆有因果;一字一句,更須斟酌。自當明了,汝既已答應,陪吾一行,便……」語音微轉,蘇顏驀然哂笑道:「今帝君久滯蓬萊,蘇顏愚昧,還請帝君明示!」
漠然的眸子裡無有半分情緒,帝君九漓,又豈是那等輕易為人言語所動之人?瑩白如玉的手掌自虛空中划過,繚繞的血腥之氣自破碎的空間中隱隱傳來,帶著刻入骨髓的怨與憤……
「九幽?」聲音里,帶了幾分不自覺的顫抖。有一瞬間的失神,爾後,便轉化為一片隱忍與淡薄。俯身,對著那玄衣華服的青年男子極認真的行了一禮,便自覺的,退至一旁。
父兄慘死,滿門盡滅,自身更是在那九幽絕獄歷盡諸般苦難的蘇顏,自不是那等愚拙之輩。亦不會,天真的以為,會有誰的付出是無私而不求回報的。至少,這世間,並沒有白吃的午餐;無論何事,都需要付出代價。
子不語怪力亂神。
蘇顏的父兄,皆是那讀聖堅之書,養浩然正氣的儒家仕子。平素,最見不得那些怪力亂神之事。但有聞,無不引之為左道旁門。是以,蘇顏較絕大多數閨閣千金,於那所謂的仙妖神魔,終是少了幾分應有的敬意。而九幽絕獄一遭,諸般苦難歷盡,讓她,何以去相信,那高高在上冷眼看盡世間萬萬千千的古老仙人,會助她……
即便,那人親口答應了她;即便,那人的身份,使他不會也不屑於對她說慌;即便,在她可憐而又稀薄的了解中,那人,確是一位可信之人……
所信,她賭贏了!
因著某些她並不清楚的理由,九漓,這位高高在上冷眼看盡世間萬萬千千的古老仙人,曾經的天界之首、三界共主,終將是,介入了這場本屬於神仙與凡人的爭鬥。
3.
「九幽的氣息!」
眼見著虛空中的裂縫越來越大,無數繚繞著怨與憤,血腥與黑暗的氣息婉轉而出,卻最終,為那瑩白如玉、骨節分明的雙手所擋,不得寸進。
只是,那氣息,對於蘇顏來說,卻早已是,刻入靈魂的熟悉。語音里的最後一絲遲疑消退,首度,那素淨的眉眼間,出現了幾許灼熱的艷麗繁華;卻毫不同於之前那有如冰刀霜劍的肅殺。
漠然的眸子裡,沒有半分的情緒。瑩白如玉、骨節分明的雙手如穿花蝴蝶般飛過,留下一道道美麗而繁複的殘影,一個個古樸而玄奧的手印如有生命般,自動地躍向那虛空裂縫邊緣……隨著最後一道手印打出,東華收回雙手,靜靜靜的注視著那道已然成型的門戶,待到其與虛空銜接,徹底穩定下來,方才淡淡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