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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這陌生而又熟悉了的世界而言,他江寧只不過是一個外來者,一個不屬於這世界的人。
即便他再怎麼的試圖去融入這世界,終究,是有隔閡的。
但這叫容楚的男子的下一句話,卻使得江寧分外愕然。
「我,亦不屬於此世界。」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三千中世界。佛門之中,有恆河沙數一說,意為,這諸天萬界,便如恆河之中的泥沙一般,數之不盡。
但即使是再廣大的地方,也會有他的盡頭。而容楚所在的地方,卻是比這諸天萬界更為遙遠另一方存在。
那是比數千載的時空更為遙遠的距離。
魂夢長游幾千載,現如今,他終是遇到了一個同不屬於此方世界的靈魂。
何其有幸。
指尖一寸寸的摩擦過腰間劍柄,剩下的話語,顯得急迫而又內斂:
「我可以讓你回到屬於你的世界,但是在此之前,你需得替我搶一樣東西。」
薄唇牽起,繾綣的眉目間,一片辨不清神色的漠然:
「你可以拒絕,但是代價,必定不是你所願意承受。至於那件東西究竟為何物,待你修為達到,無需多問,我也會告訴於你。至於現在,你就算知道了也是徒然。」
一指點出,正對著江寧的額際,有什麼冰涼刺骨的東西刺入腦海,無力反抗。迷迷糊糊間,便聽到那人的話語繼續道:
「此世無仙亦無聖,為末法之世。說到底,不過是那幾方博弈卻又不肯認輸的結果,倒是平白牽連了眾多生靈,不過與我無關罷了。為今之計,卻是要近早離開,莫要淪為了他人的棋子,倒時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明明思維是一片混沌,不知怎麼,那人的話語卻是一句也不曾遺漏,分外的清晰。直讓江寧懷疑,他是有意讓自己聽到。
沉默半晌,卻又聽得那人諷刺道:
「與草木同枯朽,無有來生,無有輪迴。真不知那些人得知這結局時,又會作何反應?」
帶了幾絲漫不經心的口吻,指尖輕輕的扣過劍柄,名叫容楚的劍修男子再一次的將目光落在了江寧身上。
未及二十的少年郎,早已褪去了年幼時的青澀與幼嫩,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蓬勃的朝氣。眉目清朗,身姿端正,俊秀姣好的面目間,並不見這年紀該有的衝動與暴烈。反而溫文爾雅,倍顯風度。倒當真是濁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纖長的睫羽遮住了那雙墨色的瞳,微微跳動的眼珠顯示著這人並不安穩。
他並未喪失神智,也未陷入昏迷。身為這一切始作俑者的容楚自然清楚,且比誰都明白。
白底繡銀紋的袍袖拂動,陽光下留下淡淡的剪影。一陣清風過處,一切,便仿佛出現了深深的斷層。
濃濃的幾乎引人窒息的感覺席捲了江寧,腹部的傷口,仿佛在那一瞬間經歷了無窮盡的摧殘。緩慢而又堅定的裂開,陽光下那白衣黑髮持劍者的身影漸行漸遠。記憶的碎片飛快的自眼前划過,然後遠去。對那叫容楚的男子的印象,一點點的消磨。
「你醒來了!」
男子歡快的嗓音在耳邊迴響,按了按發痛的額角,便欲起身。卻在手掌接觸到微硬的床板時一凝。
目光飛快地掃視過雙眼所能觸及到的風景,慘白的唇角有那麼一瞬間的忍俊不禁,幾乎破壞了那平時里謙和淡定的模樣。卻又飛快的掩了下去,強忍著笑意拱手道:
「在下江寧,不知這位小哥如何稱呼?」
「想笑就笑,這樣憋著算什麼?你不嫌憋的慌我都看著替你嫌麻煩!」
滿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那聲音的主人吞了口茶水道:
「你倒是好運,昏迷了幾天,什麼傷都沒了,可憐小爺我這整得。若是再不醒來,小爺我可就一個人走了。」
一邊說,一邊將桌上的茶水放下,手腳麻利的自那被層層捆綁的身上摸出一把不知什麼樣式的小刀。手走蛇,也不知那人使了什麼手法,只是片刻間,便從層層的宛若木乃伊般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從身後掏出一包袱,搜羅出幾套衣服,一邊給自己換上一邊將包袱拋給江寧,急急忙忙道:
「既然醒了就快將這衣物換上,隨小爺離開,莫要等那母老虎來了便走不了了。」
莫名其妙。
俊秀的面龐上現出幾許可疑的裂痕,江寧也不含糊,接過那男子拋來的包袱,選取了幾件看得上眼的,慢條斯理的穿在身上。間或還饒有興趣的對這布料與做工品評了一般,總覺著這非是一般的人家可以拿出來的。
等到換好了,便見得一個面紅齒白的少年郎,也不過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穿了一身深藍帶黑色勁裝短打,腰後面別了一把千機弩。身形挺拔,腰長腿長,分外的充滿活力。
「小爺姓唐,叫葉落。唐家堡的唐,葉子的葉,落葉的落,你可得好生記住了,莫要忘記。以後在這蜀中,有什麼事只要報上小爺的名頭就行。」
霸氣側漏的話語,如果忽略那不斷飄忽的雙眼,倒也勉強算是有那麼幾分可信度。
「唐家堡?這是蜀中?請問這位唐......公子可曾知曉在下先前同伴,現在何處?」
記憶停留在船行出了峽谷的那一段,混混沌沌間,好像遇到了什麼極其厲害的敵手。腹部的傷口已然痊癒,但還存在著些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