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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燕赤霞身長八尺,又是滿臉的鬍子,生就一副武人的相貌。雖說雙目失明,可那眼眶裡黑滲滲的兩個失去了眼球的血洞委實駭人。因而那雙手往桌案上一拍,不說是問路,便是借些盤纏,那掌柜的只怕是也得樂呵呵的應了。無他,送瘟神爾!
也是在那燕赤霞走了好遠,身形都看不見了,那掌柜的方才反應過來:
這人要去的,是蘭若寺?!
只不過那燕赤霞的步子看似不過尋常武夫大小,可實則,走得極快。不過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呼叫提醒不及,徒之奈何?
轉而又想起早上離開了的那倆俊俏後生,不由得面色一變:他們,不會也是朝著那方向去了吧?
只願不要真是如他所想那般,便連屍首也收不回來了。
那掌柜的自是不會想到,事實上值此時刻,江寧和那寧書生,已是半隻腳踏入了那蘭若寺的範圍。
蘭若寺!
林木蕭蕭,清風鳥語間,一片安定和諧之色。
梵音陣陣,散亂的鐘聲於耳邊撞響,有剃了頭髮尚未受戒的沙彌、雙手合十,在那油光可鑑的廟門前迎來送往。有帶了僕從侍女的官家婦人在那滾滾的車輪中乘著馬車遠去。
「阿彌陀佛,天色不早,兩位施主可是要進這小廟歇上一宿,明日再行趕路。」
「如此,有勞大師。」
雙手合十一禮,強忍著心下拔腿就跑的衝動,江寧搶先一步道。
「我佛慈悲,施主不必客氣。佛門廣開方便之門,自是為了引渡四方有緣之人。」
小沙彌再拜,俊臉微紅,卻是不好意思道:
「小僧無狀,當不得大師之稱。」
「敢問大師法號?」
迅速趕跑身上那不知名的詭異感以及淡淡的毛骨悚然,江寧進一步問道。瞧那架勢,倒是頗有幾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亦或是僅僅為了在這寺廟之前多耗費些時間。
天知道他是怎麼會在第一時間聯想到前世某洪荒文中那兩位佛門先聖的口頭禪的。此物與我有緣什麼的簡直不能更美好,話說他可以來句道友請留步嗎?
「小僧圓覺,法號之言愧不敢當,還請兩位施主隨小僧用些齋菜,再行歇息如何?」
淡淡的話語,似乎並不為江寧的多言而有所憤怒,那小沙彌仍然是溫溫和和地道。
而那廂,江寧見推辭不過,亦不願輕易露了痕跡,自是欣然前往。只讓那寧書生好生奇怪之餘,又轉而想到這位江兄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也不願當著人前落了他面子。便收起了滿心的疑惑,隨著兩人步入了寺廟。
深山藏古寺。
最初的最初,在佛門尚未於諸天萬界中站穩跟腳之時,那些佛門的先人們為了躲避來自道家玄門的排擠與外道的迫害,多將道場廟宇藏身於深山老林之中。
這也是諸多佛門後進骨幹的最佳來源。
而這蘭若寺在它的歷史上卻是輝煌過了的,即使它位於這不見人跡的深山之中。
古樸大氣的寺院佛像處處透露著低調的奢華與厚重,寥寥的檀香升騰,目光里所看到的一切都仿佛添上了說不出色彩。小沙彌並不厚重的緇衣在這充滿禪意的庭院中散發著道不明的光輝與韻味,便好像整個人喧鬧浮華的心情也隨之安定下來,一舉一動皆充滿著說不出的禪意。
但這放在江寧的眼裡,卻是莫名的詭異與不適。只覺著處處之間都充滿著矛盾與不協調。
有風吹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轉目回首間正對上一棵樹巨大而古老的槐樹。
「此樹乃是昔年建廟那位方丈於觀自在菩薩面前所求,初始時不過尺寸大小,不想經過了這數百年竟是發展到了如此這般近乎遮蔽了天地的模樣。螻蟻草木,尚且有情。住持心善,不忍相害,倒是讓兩位施主見笑。」
似是看出了江寧那一瞬間的驚色與心中的猶疑,那小沙彌緩緩而道。
「如此,謝過小師傅指點。」
強行收回那震驚的目光,江寧拜謝道。
或許只是巧合罷了,畢竟那燕赤霞與聶小倩二人可還未曾出現。
江寧如是安慰自己道。
指尖按上腰間劍柄,便如那白衣黑髮的男子所做的那樣,一下又一下的、緩緩的叩擊著,眼角的餘光里他似乎是看見了一飄忽而曼妙的身影,隱藏在那面紗之下得到是一張妖嬈而艷麗的容,瞬間枯老。
☆、第32章 聶小倩,佳人夜來
又或許,不僅僅是巧合?
雖然不想承認,但江寧也非是那等自欺欺人之輩。對著這詭異寺廟以及那看似溫和的小沙彌圓覺,自然是充滿了戒備。
以路途辛苦為由謝絕了小沙彌用膳的好意,早早的進入廂房做了副歇息的樣子。眼見得那小沙彌的身影消失在了這視線之外,江寧方是鬆了一口氣。
畢竟蘭若寺什麼的在他後世的那個時空也未免太過有名。而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叫寧采臣的書生,以及先前那不經意間所見到的那棵幾乎遮蔽了一方天地的槐樹,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他不得不將其與所謂的倩女幽魂聯繫起來。
江寧已不再是那末法之世的世俗武夫,更不是前世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可若真是如他所想那麼他所將要面對的便是一棵修行了百千年的槐樹,以及這滿院不知是敵是友是生是死的僧侶,還有那黑山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