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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面上並不十分的熱鬧,但已有不少的小販開始了一天的生活。而在那城門口,三三兩兩的行人在看守城門士兵的注視下零散的向著城門口而來。
手中小心翼翼的拿著老者交予他的竹簡,少央始終記者老者昨日裡所交代的話:
將這竹簡交給他在城門口看見的第一個人,並且帶話給他。
但是即便是再怎麼的聰明伶俐,也終究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並不同於當年的江寧這種活了兩世小怪物,少央只是一個真正的半大孩子。
目光在城門口停頓的時間並不算短,一一在那一張張不同的面孔上划過。眉頭微蹩,似是極力的搜尋著什麼,又或者回憶著什麼。
是那打著哈欠的兇惡兵士?還是那挑著擔子的小販?又或者是那面目浮腫步伐虛無的富家公子?
在城門口看見的第一個人。
默默咀嚼著老者這話後面的深意,少央倒也並沒有半途而廢就此放棄的打算。卻是打定了主意若是當真無法確認在這城門口第一眼間所看見的人的話那麼他就一個個的去嘗試。
是的,他並沒有記住他在這城門口第一眼所見究竟是誰。就好像在那麼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般腦子裡一團團的漿糊。是手上的竹簡拯救了他,將他從那詭異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這之後便是他所看到的了,每一個都像是他第一眼所見到的,但每一個又都好像欠缺了些什麼。
「愚蠢的凡人。」
眉梢眼角皆帶著薄薄的譏誚,輕蔑的掃了眼下方的城池,斜倚在馬車上的男子漫不經心地道
「這便是那張先生曾今生活過地方嗎?倒是不怎麼樣呢。」
極為輕佻的揚了揚眉,這男子方又不無惡意的諷刺道:
「雜種就是雜種,不單單是自身下賤,便是生下來的兒子,也是一樣見不得人。」
本是極為厭惡與嫌棄的語氣,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由這男子做來卻是分外的合乎時宜。好像這一切本該如此。
這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一身華貴而看不出材質的玄色蟒袍,帶著說不出的莊嚴。長發以玉冠高束,呈現在人前的,是一張極其俊美的臉龐。
不同於江寧的溫潤或者是容楚的清俊,這人的一舉一動間都帶著說不出的優雅高貴。仿佛生來便該如此般,俯視眾生,高人一等。
白玉為欄裝飾華麗的馬車在虛空中靜靜的佇立著,無數樣貌俊美衣著華麗的美姬俊仆環繞一旁,拱繞著馬車上的男子。
男子身份尊貴,來到此方世界不過是一時起意。但即使是如此,該有的排場卻是沒有絲毫短了去。只不過顧慮著這大唐國凡人眾多不好施展罷了。
男子性格乖戾,從來都是位無法無天難伺候的主。若是當真惹急了便是對著眾人畏之如虎又敬又怕的那兩位陛下也敢破口大罵。周邊的人都是跟隨在這男子跟前甚久的老人,只要這小祖宗不把自己折騰沒了,對於這些不該由自己多言的話也算是摸索出了些許門道。總歸不過眼觀鼻鼻觀心罷了。這一位雖說從小由那位陛下撫養長大,卻與其並不親厚。也是那位陛下無子,把這位當成了自己兒子寵著。便是惹下了天大的麻煩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自然有人收拾殘場。至於自個兒被迫聽了幾句大逆不道的話語或者無端挨上一頓臭罵什麼的,那又是什麼?能掉塊肉嗎?
男子也不是個蠢的,知道自己身邊的這些人打算,也由得他們裝聾作啞。指尖隨意朝著下方的城池一指,卻是懶洋洋地道:
「給本王把那兩人拿上來,本王有事詢問。」
似乎是早就習慣了男子經常性的各種稀奇古怪命令,也不問為什麼,當即就有兩身形彪悍長得極其魁梧的力士出列。對著馬車遙遙一拱手,轉眼間便出現在了男子所指的那兩人身前。
也不見有任何的多餘的動作,兩力士對視一眼,鐵石般堅硬而富有美感與力度的手臂揚起,便準備像拎小雞一般將半空中馬車之上的男子所指的兩人帶走。
「欺人太甚!」
冷哼一聲並不待周圍那人反應,江寧的身體已是先一步的做出了行動。更確切的說,做出行動的是他的手。
這是一雙不屬於武人的手,卻也是一雙凡人的手,血肉之軀。
並不曾見得多麼的強壯,甚至在某一方面來說,這手顯得分外脆弱。就好像陽光下細小的冰凌,一觸即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生出這樣奇怪的感受,可當其中的一個力士看向江寧所伸出來的手時,腦中就莫名其妙的閃現過了這樣的念頭。
但下一刻他就不會這麼想了。
脆弱的東西往往最是可怕,即使江寧並不可怕,也並不脆弱。可當那手接觸到那力士所伸過來的手之時,這人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毛骨悚然。這種感覺只是一瞬,極其的輕微而極易被人忽視。接下來的便是僵持。
也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又或許是這力士只不過是徒有其表。總之在江寧在一邊同這力士僵持,一邊甚至極有閒心的關注著容楚的動靜。
容楚並沒有動手。
修長而完美的指尖在腰間的劍柄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擦著,繾綣的眉目間一片沉靜,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惱怒或者其他神色。
仿佛洞悉了江寧的打算般,容楚對著江寧投過不咸不淡的一眼,便好似失去了興致般低垂了眼瞼靜靜的站立著。長身玉立不動如松,一旦斂去了全身的鋒銳,這劍修到更像一塊打磨好了的冷玉,散發著某種美好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