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張詠沒那本事憑空變出銅礦銀錢,但若是以紙幣代替了,卻也未必不是一條解決之道。
實際上,在魏晉南北朝及唐時,便有了這雛形。
畢竟做為貨幣單位的銅等金屬,僅就攜帶來說便是殊為不易,亦不安全。而金銀本位,卻並沒有在這時代確立起來,普遍的為眾人所接受。
櫃枋和飛錢的出現,極大的緩解了這問題。
然而隨著唐末五代以來的戰火紛擾,這櫃枋與飛錢,自然受到了極大的阻礙。
張詠無法拒絕那已然融入了大宋朝並有意在這異國他鄉發展出一片事業的賜樂業人所畫出的大餅。同樣的,這群異族人若想要在這偏遠閉塞的蜀地有所成就,也離不開張詠這蜀地地方官的扶持。
一拍即合。
更為難得的是,唐堯卿這位蜀中唐門的當任門主。這綠林草野的江湖中人,對此居然是極為看好的。
這是一隻聰明機警而善於把握時機的老狐狸。以其超絕的眼光,看出了這背後所隱藏的利潤與利益。也因此他方才如此興致勃勃的,出動著一家老小為張詠這就任不久根基未穩的益州知州做著鞍前馬後打前哨的工夫。
在江寧等待著張詠船到來的並不長久的時光中,這老狐狸則簡短的向江寧講述了這些、在江寧所不在的時間內,發生的種種事項。不同於唐大小姐唐元沫所講述的那些事件的發展,這人講述的不多,卻句句都在點子上。卻是很好的讓江寧明白了這一樁樁事件背後,所隱藏的那些。
這個人是一個極好的朋友,前提是你對他有用。至於更多的,卻不是現階段的江寧可以發掘了。
無他,不管是修為還是閱歷,江寧終究經歷得太少。缺了那份磨礪與沉澱。
也就是這一會的工夫,張詠張知州的船,終究是到了渡口。也幸虧有著那唐堯卿提前的指點,故而在看到那船上大批的工匠及高鼻深目,雖是一副大宋朝當下最時興的打扮,卻明顯顯得不倫不類的異族人時,並沒有多大的驚奇。
正是前番入蜀之時,在那船上所結識的一群賜樂業人。也叫藍帽回回,亦或挑筋回回。而在後世,他們被稱之為,猶太人。
不過經過歷時的洗禮,這一群遠離了家鄉流浪的異族,縱然是保持著大多數的習俗與習慣,與那些流傳於它地的猶太民族,終是有了不同。
幾相見過,先是在那飯館裡用了飯,接風洗塵一般。方才有本地的官人,帶著那些匠人一起四處勘察這周邊的情況。至於江寧並唐氏眾人等,則是陪著那張知州親自在那二郎顯聖真君廟宇,進了香,告祭一般,如此這般了。天色自是不早,又尋了休息的地界,一日便這麼過去了。
分隔許久,白日裡來又有諸多的事物,張詠自是不好對江寧表示些什麼,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問候了幾聲便且作罷。因而甫一到夜晚,送走了前來拜會的最後一波客人,張詠便在房中等候著了。
眉目清俊的少年郎提了熱乎乎的茶盞,並不去理會那張知州看似鎮定的面色,只是行雲流水的煮茶斟茶。待張詠接過後,方才屈膝半跪,對著這照顧了他近十年的張知州道:
「江寧謝過先生多年教導,是江寧,讓先生費心了。」
言語之間,卻是沒多少提及這多日以來所經歷的一切的意向。
只這張詠又是何等樣人,與這少年相處了近十年,又怎會不知這少年在此時刻說出這話的打算。
江寧並非常人,至少以當日那華山陳摶所做的種種來看,更多的卻是在為這他已無力照顧的少年鋪路。華山陳希夷,這大宋朝中世人所認定的真仙。如果這世上還有所謂的真仙的話,那麼一定非他莫屬了。
而張詠,縱是不為了別的,便是那老者臨終的殷殷囑託,他又敢不盡力?
而這許多年來,他待江寧有如子侄,這孩子,待他又何不是有禮有節?卻從不曾添上多少麻煩。
「你可是心意已決?」
手中的茶盞並沒有放下,面色幾經變化,終是恢復了一貫的神色。張詠卻是難得的帶了幾分嚴厲的語氣:
「今後之路,可又當作何打算?己身機緣,可有尋到?」
老道士陳摶在將江寧交給張詠時,便曾毫不避諱的表示江寧入道的機緣,便在張詠這未來的大宋名臣身上。也正是因為如此,近年來江寧一直跟在張詠身邊,並沒有提出什麼離開的話題。
但張詠知道,這孩子,終究是要離開的。
勿說是江寧這般被陳摶老祖寄予了厚望的,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待得大了,也是要離開外出闖蕩的。只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可對於那可望而不可即的世外之術神仙之道,即使是有著陳摶老祖的讖言在先,秉承著對這孩子負責的態度,張詠卻是不得不多嘴問上一句。
「江寧心意,從不敢有任何更改。至於這今後道路,大道之途漫漫,又有何人敢真正放言,他所選擇的,便一定正確、毫無波折?江寧不敢過多奢求,但既然是定下了這決心,那麼無論如何,都要拼搏一把,才算甘心。」
若不然,又何以對得起這兩世為人所經歷、遭受的這些,及那老道士陳摶的殷切期望。
這之後的話語,江寧並沒有說出來,可張詠卻從那神情中,看出了些什麼。半晌無言,知這孩子已是心意已決,張詠亦不再多加勸阻,只是囑咐一般,又問了些許情況,便讓江寧自去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