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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張詠,只是因為那老道士最後的交代,以及這麼多年來,這未來的大宋名臣對他的照顧。
那可憐而不甚清晰的記憶里,並沒有對這大宋朝未來名臣的記載。年前來自於蜀地的叛亂,更讓江寧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他甚至不清楚所謂的歷史,是否在這裡發生了偏折。
至少他印象里的大宋朝,除了來自北方少數民族的威脅,以及梁山、方臘的農民起義,並未有過其他多少來自內部的災難。就像他印象里的大宋名臣,除了寇準、包黑子、岳飛那幾個以外,並沒有這張詠張乖崖的存在,這蜀地的農民起義,來的是如此的迅猛而突然。
印象里的天府之國、成都平原,那即使是在後世的數千年歲月里,仍養活著一方百姓的地方。在這大宋朝時,竟然也曾爆發過農民起義嗎?
江寧並不清楚,可這事情確確實實的發生了。就在這大宋朝的太宗皇帝尚在位之時,就在這年前。以王小波、李順為代表的蜀地農民們,打著「均貧富」的旗號,從者萬餘人,占領並控制了大半個蜀地。
也就是在四月裡來,當朝的宰相王旦王相公向官家推薦了張詠做為益州知州,入蜀治理。只不過直到五月份,益州城方才為官軍收復。也因此,張詠入蜀的進程一拖再拖,直到九月,方才提上行程。
這是一條並不起眼的貨船,當然,如果是考慮到船上那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員的話,就有那麼幾分的不同了。
除開張詠這即將到任的蜀地知州,江寧這人物風流來自於千年之後的少年郎,讓江寧感到意外的是,竟然還有不少高鼻深目、說著一口流利大宋官話的外國人。
賜樂業人,也叫,藍帽回回。
與後世江寧所見的那些外籍人士,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嗯,當然也可能是在江寧看來,那些外籍人士都是一個模樣。
這是一群來自於遙遠海外的異族人,他們那與眾不同的習俗及生活方式,及某些習俗,使得很容易的,將他們和記憶里的某些民族聯想到了一起:
猶太人。
這樣的發現,使得江寧雀躍不已,就像一位久在異鄉的旅人,在陌生的地方,終於發現了些許可以證明當初存在的東西。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孰知誰為莊周,誰為蝶乎?
在這陌生的年代陌生的王朝生活了這麼久,那份來自於千年之後的記憶,又是否真實?那二十一世紀的江寧,又可曾,真實存在?
這一切已無法去證明,至少於目前的江寧來說,做不到。
也因此,對這群遠離了故土流落到大宋朝的異族人,江寧分外的感興趣。
感興趣的不止是江寧一人。
「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
秉承著唐太宗以來思想的宋朝士人們,對這來自遠方並仰慕中華文化的異族人的態度是包容的,包容而寬厚,並不因為那肆掠於西北的契丹人有所改變。上國氣度,並不只是一句坐井觀天的空話。
自□□立國以來便定居於大宋朝國都汴京的賜樂業人,是天生的生意人。而此番他們入蜀的想法,自然,是為著財富。
蜀地閉塞,地處偏遠,那適宜的氣候、肥沃的土地、及水旱適宜的都江堰,造就了天府之國的美譽。
可自當朝官家即位以來的天災*改變了這一切。
民不聊生、餓殍遍野,繁重的賦稅及當地豪族大戶、貪官污吏的侵占使得一切都向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起義爆發了,並以燎原之勢迅速席捲著蜀地。
而這樣的情況下,這群嗅覺靈敏的賜樂業人竟然想著入蜀做生意?
這使得即將就任蜀地知州的張詠不得不對此報以十足的興趣。
很顯然的,這群講著流利官話並在汴京生活了很久的藍帽回回們,雖然有著完全不同於宋人的習俗文化與樣貌,卻對大宋朝的某些方面有著超乎尋常的理解。
比如經濟。
唐末以來的分裂歷史,並沒有在大宋朝兩代皇帝的努力下得到解決,歷史滾輪推動下的大宋朝經濟卻得到了超乎前朝的發展,貨幣短缺,這是一個擺在大宋朝君臣議案上的大問題。
宋人們對於貨幣的概念並不清晰,可來自於後世的江寧卻清楚的知道,做為商品流通使用工具的貨幣,一旦出現了問題,將會造成怎樣可怕的影響。
當然,這影響於現在的大宋朝君臣而言並不清楚。或者說,由於這樣或那樣的局限使得他們雖然將這件事提上了議程卻沒有想出好的解決方法。
在金本位尚未建立的時代里,做為國家貨幣基本單位的銅,在大宋朝是極度缺乏的。遑不論,還有每年要交給契丹人的大量歲幣。於是立國以來的大宋朝君臣們,想到了一個不是主意的主意:
禁止銅礦入蜀。
並且一直堅定不移的執行著。
這是在抑制著蜀地經濟的發展。
一個缺少足夠貨幣的地方,地處偏遠交通閉塞,又會有多少商人,願意在此活動呢?更何況,大宋朝的賦稅中,商稅,亦是占了極大的成分。那些為了政績的地方官員們,在無法從一擲千金的商人們身上獲利時,其目標會轉向誰,不言而喻。
☆、第6章 貨幣,女郎,劍修
這群定居於汴京的賜樂業人,以他們幾乎超脫於這個時代的商業天賦指出了這一切,並且不懼於向江寧和張詠展示這一切。